大宮女陳皮安慰娘娘:“說明十四阿哥長大了。娘娘該高興才是。”
“是啊,我要高興。”德妃說著話,眼淚卻是更多了,手帕濕了大半。
桂花悄悄走進來,小心地說道:“娘娘,四爺領著十四阿哥回來了。”
刷!德妃睜大了眼睛。
抬腳就朝外走。
六阿哥當初搬走的時候,“哇哇”大哭鬨著不舍得,可是四阿哥硬要給搬。六阿哥到了阿哥所病了一場,皇上都鬆口要六阿哥回來永和宮多住一點日子了,四阿哥就是不同意,鬨得六阿哥硬生生地習慣了一個人住,和她這個母親也疏遠了。現在!現在四阿哥又要抱走她的十四不成!
德妃心裡的火氣越燒越旺,腳步又急又快,出來院子一看,四阿哥牽著十四阿哥板著臉,十四阿哥一臉歡笑,見到她喊著“額涅”卻也沒有和以往一樣撲上來要抱抱,頓時火氣竄了上來。
“胤禛!”
德妃喊一嗓子,瞧著哥倆都疑惑地望著自己,一顆心疼了又疼,口不擇言:“你要胤禵今天就搬嗎?啊,他還不到五歲那。你急得什麼?我……”
後麵那句“我是溺愛他怎麼了……”卡在嗓子裡。
四爺領著十四弟給德妃請安,一起身:“額涅,兒子今天不要十四弟搬,但有事情說。”
德妃不由地身體一縮,目光也躲閃了起來。
“我……陳皮,快帶著十四阿哥去用晚食。”
十四阿哥一轉身抱著四哥大腿憤怒大喊:“胤禵長大了,可以聽大人們說話了。”
四爺伸手揉揉他的腦袋:“還差幾天。再做幾天小孩。”
“那……好吧。”十四阿哥依依不舍地放手,氣哼哼地領著陳皮走了。德妃低著頭,領著長子進來偏殿,雖然坐在上首,但坐立不安的,渾身都緊張。
這個兒子,溫和憊懶孝順,卻是以前就要自己不敢管,不敢多說一句。自從西征回來,眉目愈顯剛毅,身上不自覺的帶著一股凜然之氣,德妃更是不敢直接和他對上。此刻他看自己的目光,更是要德妃心生膽怯,好似他們身份倒置,兒子是父親,而她是女兒。
“什麼……事情?”德妃鼓足了勇氣,憋出來這麼一句。
“有關於胤禵。”四爺端坐,言簡意賅。“額涅叫進來派去阿哥所的兩個嬤嬤,問一問。”
德妃心突突跳,六阿哥搬到阿哥所的時候,因為嬤嬤聽她的話各種寵著六阿哥,四阿哥就是這樣來找自己談話。
可她又說不出那個“不”字,莫名地在長子麵前也端不住母親的款兒。
叫進來兩個嬤嬤,聽著嬤嬤說完剛剛的事情,瞧著嬤嬤也稀裡糊塗的不知道哪裡惹到四爺的委屈,她也委屈。
瞄一眼桂花來送茶都小心翼翼的,端完茶幾乎是逃跑的離開,她也想逃跑。
德妃艱難地擠出來一個“母親”的笑兒:“這……哪裡不對?”
四爺品一口雲南普洱茶,放下茶盞,看向德妃。
“十四弟碰到門檻了,嬤嬤去打門檻,門檻何辜?這本是小事,可長此以往,磕了碰了都抱怨彆人的錯兒?門檻不該那麼高,那棵樹不該長在那裡要踹兩腳?”
四阿哥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憊懶的,溫和的,可是德妃大冬天的,聽得一腦門的汗。
手心攥著手帕都汗濕透了,張了張嘴,“我……我……”了兩聲也說不出來一個清楚的字。
一眼瞧見嬤嬤宮女都嚇得跪下了,她嚇得差點站起來。
我是母親,我是母親。德妃不停地告訴自己,可她那額頭的汗更多了。
她無措地動動身體,緊張磕絆地解釋:“不,不都是,……”
“額涅要說孩子不都是這樣帶的?”四爺順口就接上了。“他是皇子阿哥,他不是一般孩子。”
德妃:“……”
心臟砰砰跳,好似康熙訓斥她“四阿哥護著十二阿哥很好,十二阿哥是他們的兄弟,是朕的兒子!”
皇上、皇子們,都這樣嗎?德妃的臉一會兒白,一會兒紅,一滴汗流到眼角,她也顧不上擦。
“額涅知道了,以後要嬤嬤們注意著,不講這些話。”一句話說出來,德妃人都要虛脫了
但見四阿哥眉毛一挑,一個眼神要跪著的嬤嬤宮女們瑟瑟發抖。
“胤禵喜歡紫藤花,額涅不同意,嬤嬤們也不同意,他就委屈地告狀了。一朵花兒,他自己的院子,想種什麼種什麼。他現在還小,正好學著打理自己的生活,自己院子裡種什麼花兒自己做主,有需要注意安全的再告訴他。”
一番話聽得德妃後背都濕了,渾身冷汗直冒:六阿哥要養螞蟻的時候,她生怕彆人笑話死活不同意,長子就是這樣的語氣口吻。
眼睛裡進了汗水,澀澀的難受。她忙慌地拿手帕擦了,隻管態度軟和地答應著:“他要種紫藤花,給他種。除了一些必須的,其他的擺設,都按他自己喜歡的來。”
“嗯。胤禵院子裡的奴才們,不要管的太嚴格,而是教導胤禵自己去學著管。”
“好。”
德妃這一聲很是虛弱。但很顯然,四阿哥滿意了,六阿哥進來,打千兒請安,兄弟兩個說話,六阿哥一聽來龍去脈,登時氣惱道:“額涅,你將十四弟院子裡的人管的木頭一樣,十四弟住著能舒服嗎?”
德妃好想暈過去算了。
“四哥你還沒用晚食吧?三哥那裡燉了涮鍋子,我正要來找你那。”
“那我們過去。額涅,兒子告退。”
兩個兒子行禮告退,肩並肩離開了。
德妃撐到他們的身影拐過回廊,一下子癱軟在椅子上。宮女嬤嬤們麻利地爬起來上前,攙扶著德妃去後殿休息,主仆都是可憐巴巴的。
等到十四阿哥用了晚食,聽說六哥領著四哥去三哥院子裡吃涮鍋子,跑到後殿找到額涅氣得跺腳大喊:“六哥壞。胤禵也要去。”
德妃人半躺著在羅漢床上,腦袋昏昏沉沉的,腦袋裡一片空白,隨口一句:“你四哥說你再做幾天小孩。”
頓時十四阿哥就乖了。
德妃眼睛一閉,臉白的透明了都。
冬天裡後宮主子們的日常更少,大過節自然是各種湊趣兒玩樂。這天上午幾個娘娘又在慈寧宮和皇太後打葉子牌,打了幾局逗著皇太後贏了兩局,笑容滿麵的,牌桌上的氣氛就放鬆了。皇太後心情舒暢了,開始關心人了,瞅著宣妃宜妃德妃問道:“我聽蘇茉兒說,最近幾個孩子要搬到阿哥所去住,都安頓好了?”
宣妃不在四大妃中,也不管理宮務,但她的出身在這裡啊。當下宣妃第一個笑道:“回太後娘娘,這事兒壓根不用我們操心。我和章佳氏去十三阿哥的院子看了兩回,哎吆吆,四阿哥布置的比我們還周到那。”
果然皇太後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我們的四阿哥啊,就是疼弟弟們。宜妃、德妃,你們說說。”
宜妃瞄一眼德妃,臉上擠滿了笑:“太後娘娘,十一阿哥那裡,也不用我操心。我本來是要操心的,可是四阿哥管著五阿哥和九阿哥,兩個哥哥一通忙乎,還嫌棄我站在那裡添亂,我一氣之下就不管了。太後娘娘您說,整的我好像多舍不得十一似得。我樂得輕鬆那。”
皇太後指著她笑:“你呀,心裡頭偷著樂吧。”看一眼臉上微微發白的德妃:“德妃,是不是要輸牌了?”
德妃苦笑,給皇太後送一張牌,嘴裡苦不堪言,還要笑的孝順體貼滿足……
“太後娘娘,我呀,是直接撒手了。以後有空就來和您念念佛,說說話兒。”
果然皇太後笑起來:“你們啊,前頭孩子長大了,後麵的孩子也不用你們操心了,正是該多打扮打扮,輕鬆輕鬆~~德妃?”
被點名的德妃硬擠出來一抹假笑,實在找不出來理由隻得實話實說:“太後娘娘,我是想著孩子們熱辣辣的都離開了,有點不自在那。”
一句話說的在座的太妃們妃嬪們都哈哈哈大笑。
皇太後搖頭大笑道:“要你輕鬆輕鬆,你還不自在了。你呀。”
德妃一低頭,隱去眼裡的淚。
“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娘娘在說這麼開心?”皇貴妃的聲音傳來,她的人也進來。皇太後拉著她的手,指著忙慌站起來的德妃笑:“在說孩子們要去搬去阿哥所那。對了,八公主那?什麼時候搬去西三所?你來得正好,幫我玩兩把。”
“那丫頭啊,巴不得明兒就搬出去,和她四哥六姐姐一起騎馬玩鬨那。”皇貴妃笑著說著嫌棄的話,恭敬地扶著皇太後起身。
皇太後在嬤嬤們的照顧下去更衣間門,幾個娘娘隨意寒暄兩句,皇貴妃坐下來繼續玩牌,暖閣裡的氣氛又是一變。
皇貴妃一臉明晃晃的假笑:“德妃妹妹,今兒怎麼這麼素淨?”
德妃咬牙。她最近實在是無心梳妝,今兒一身淺藍色繡紅梅出三寸白風毛的旗裝,圍著狐狸白圍脖,頭上小兩把頭插著銀鎏金梅花鈿子,一根小小的銀鎏金蓮花流蘇釵,鬢邊壓著一朵紅茶花,這打扮放在嬪以下的主子們身上是華貴的,但她是一宮之主啊,又是大過年的,就顯得過於素淨了。
可是皇太後笑話兩句是玩樂,說了就過去了。皇貴妃這是明顯故意的了。
可她更知道,在皇貴妃麵前一定不能亂找理由,否則這人性子上來能擠兌死你。便微微一笑,拿出來溫柔的態度:“姐姐,妹妹今兒想著孩子要搬走了,心裡頭有點鬨著不自在。”
皇貴妃笑吟吟的,算是放過了她。德妃在心裡咬牙。
宣妃從來不去管這些。宜妃更是瞄著皇貴妃和德妃恨不得自己是隱形人。一直到皇太後回來,所有人都在心裡狠狠地鬆一口氣。
皇太後對她們之間門的官司從來不管不問,笑嗬嗬地要皇貴妃和太妃們再擺開一個牌桌,坐下來繼續打。
大過節的,康熙也忙裡擠時間門來孝順皇太後,陪著打了兩圈牌,被自己妃嬪們之間門的“暗潮洶湧”嚇得跑了。
出來慈寧宮還一腦門的汗。
幫著這個,那個欲言又止地委屈;幫著那個,這個瞋著眼睛醋氣衝天。誰都不幫?被所有愛妃們埋怨……康熙回來乾清宮,在心裡罵臭小子胤禛淨惹事,找來幾個親近的大臣打牌,又忍不住連連歎氣。
可他是一個皇帝,這些事情哪裡能拿出來說?君臣幾個人用的恰是一個八仙桌,康熙突然想到了什麼,於是對著旁邊的大臣詢問,“諸位愛卿可知道八仙是哪幾位仙家啊?”這位大臣正是烏拉那拉·費揚古,剛退休的內大臣。他一聽,這誰不知道啊,皇上是要出新的學術問題了?於是將八仙的名字報了一遍。
康熙神秘的笑了笑說道:“那這八仙是不是七男一女?”大臣們不知道皇上要乾什麼,相互看了看點了點頭,於是康熙又說道:“那就好辦了,朕出個上聯:七男一女同桌凳,何仙姑怎不害羞。”這些大臣都沒緩過勁來,直覺這簡單的對子裡有大文章。
要不說高士奇不愧是康熙肚子裡的蛔蟲那?高士奇恭敬一笑:“皇上,臣有一對。三宮六院多姬妾,聖明主理當自愛。”
康熙登時對他怒目而視,卻又自己先笑了:“仔細一品,倒也是對仗工整。”一轉頭,望一眼烏拉那拉·費揚古,自覺想通了:都是做公爹的人了,還是去管兒女們吧,妃嬪們任由她們鬨去。
便笑道:“老兄弟啊,你的嫁妝準備的怎麼樣了?朕可等著娶兒媳婦那。”
費揚古因為常年操勞,比一般人顯老,身體也不大好,聽了皇上的話嚇了一跳,站起來道:“皇上,皇子福晉的嫁妝多少,都有規矩,臣照著規矩來辦。”
康熙點點頭,伸手一指要他坐下,又對禮部尚書馬爾漢道:“將太子娶太子妃的禮儀規矩抓緊整理出來,眼看著這做弟弟的,反而要先娶福晉了。”
馬爾漢不著痕跡地皇上送來一張牌,口中歡喜地笑道:“臣一定抓緊。皇上,您這就是甜蜜的煩惱了。”
康熙聽了這話,再看這正要要他贏的牌,指著他笑。
心情煩悶的康熙因為幾個大臣的湊趣兒,鬱悶紓解了不少。琢磨著一開春就給幾個兒子成親,喜慶喜慶。
這件事影響最大的是太子。
太子再次找到四弟喝悶酒。
金碧輝煌的毓慶宮,燭火照耀的亮如白晝,小池曲橋,幽館危閣,花木扶疏。一進來外書房,一色的朱紅家具,滿室祥瑞。當朝太子一身淡藍常服,捧著個酒壇子,領口半解半身酒氣一身疲懶的歪在椅子上,見他進來不動彈也不說話,隻笑吟吟挑眉瞧著他。
身邊還有兩個美貌侍女,兩個美貌小太監,有點眼熟?
“……”行了禮,一起身,四爺望著他不言語。
“哈哈哈哈——”太子得意的敲著扶手直樂,笑得不行,跳起來站在地上抱著酒壇子灌一口酒,瞅著他笑的打跌,“四弟你個木頭,這四個都是二哥送給你的,你又給送回來了。你看二哥疼你吧,送你的都是絕色。”
“……”四爺扶額。
“行吧行吧,你們都退下。”太子醉醺醺地笑,一揮手,等所有人都退下了,拉著四弟的手坐到炕上,苦笑連連。
“二哥心裡悶得慌。汗阿瑪要給你和三弟大婚了。”
四爺接過來酒壇子,給兩個人倒了兩碗酒,白玉的酒碗清脆地碰一杯:“大婚也是太子二哥先大婚,”看他一眼,“出了什麼事?”
太子端起來碗一仰脖子一飲而儘,歪在牆上醉眼迷茫。
“這幾年,二哥越是長大,越是感受到,太子的這個身份,值得驕傲,也處處帶來的不便和障礙。因為太子的身份汗阿瑪在挑太子妃的時候,那考慮的多的來,大哥都娶福晉了,我的福晉人選才定下來……”
太子這番話,壓在心底好久了。
未來太子妃身後的家族勢力不大,他也認了。他都是太子了,也不需要強勢的妻族掣肘。少年人風流多情,可畢竟作為一國儲君教養長大,對於妻子的這個女子有著天然的向往和期待,他也夢想著給予福晉非同一般的尊重和權利,做一對皇家模範夫妻。
可是,等康熙好不容易敲定太子妃的人選,準備要他和大阿哥一起娶福晉的時候,因為他是太子,大清開國第一個,禮部官員們對每一個方麵每一個細節都需要探討,各說各有理,大婚時間門一推再推。等禮部確定了大婚的具體儀式和細節方麵,瓜爾佳氏的祖父去世了。
瓜爾佳氏需要守孝一年,孝期剛結束,太皇太後駕崩。於是他們又守了兩年,而就在這兩年剛剛過去,弟弟們都要大婚,康熙也著急的時候……。
太子捧著酒壇子,給自己和四弟再倒一碗酒。
再次一仰脖子一飲而儘,鼻腔裡噴著濃烈的酒氣,趴在炕桌上喃喃道:“我剛收到消息,瓜爾佳氏的母親病重了,你二嫂又麵臨著三年的守孝。”
四爺不由地皺眉。
果然,就聽太子癡癡地笑:“一年又一年的蹉跎,我對瓜爾佳氏的期待和激動漸漸的都被磨滅了,對大婚也隻剩下失落和疲憊。我現在已經心如止水了。側福晉李佳氏挺好,我很喜歡。”
四爺目光一凜:“太子二哥,太子妃不一樣,你……還是要敬著未來的太子妃嫂嫂。”
太子真的醉了,趴在炕桌上迷迷瞪瞪的說著夢話一般:
“我知道不一樣,可我能怎麼辦?大嫂又懷孕了,太醫說八成是男娃。”
四爺伸手,重重地拍拍他的肩膀給予安慰:“你是太子,以國事為重。”
“你這個不懂風情的老古板……”太子嘟囔一句,腦袋一沉,整個人摔在炕上,呼嚕都打起來了。
四爺:“……”
對於四爺來說,這些都是無需掛心的。對於太子來說,遲遲不能大婚,關係到的不光是毓慶宮的管理問題、夫妻情分,更有一個“嫡長孫”的名頭,他要和大阿哥爭,可他連正經福晉都沒有娶進門。
四爺在扶著太子去裡間門榻上的時候,聽他趴在自己肩膀上哭著說:“四弟,糧草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儘心督辦了。”
四爺愣怔了一會兒,對著他醉醺醺的臉,鄭重道:“二哥,弟弟知道。汗阿瑪也知道。”太子扯著嘴角露出來一個笑兒,這才是真的睡得沉了。
康熙三十年二月二春耕節一過,康熙就下旨,三阿哥胤祉和四阿哥胤禛先後大婚。
大臣費揚古之女烏喇那拉氏,在康熙三十年,奉康熙詔命,許嫁於皇四子胤禛。史官在史書上短短的一句記載,落在個人的身上,是一生的牽扯。
嫁娶的三家人都忙著,兩個新郎和兩個新娘是最閒的。
各種酒宴、聚會的臘月和正月過後,閒著的四爺,拿出來認命的態度,每天給十三弟開小灶一加課一個小時,琴棋書畫詩酒茶的開蒙也包了。
十三阿哥正當貓嫌狗厭的年紀,四爺又是手欠的,在教學中發現了逗弄十三弟的樂趣,每每鬨得十三阿哥吱哇亂叫,上躥下跳和他搗蛋。
背書背不出來挨罰站,他趁著四哥被老父親喊去了,偷偷地跑去和六阿哥玩螞蟻。
他四哥管著他不許他晚上貪吃,他偏要吃,宣妃嚇唬他:“你再吃下去,長胖了,你四哥就不疼你了。”他氣得抱著小枕頭跑來東三所,喊著要和四哥一起睡,還忒是嬌氣地告狀:“額涅說,胤祥長胖了,四哥就不喜歡了。胤祥傷心啊,要聽睡前故事才睡。”
臨字帖墨汁兒潑了他四哥心愛的孤本書。
和貓兒狗兒一起爭搶四哥懷裡的位置,氣得哇哇大哭地打架,要那紫禁城收拾的最嚴謹的書房毛毛滿天飛。
……
明明在其他人麵前最是乖巧精靈聰慧的孩子,到了他四哥的麵前,就是一個皮的上房揭瓦的。
康熙最近就喜歡笑話他:“胤祥啊,你和你四哥這麼鬨,不怕你四哥不疼你了啊?”
“四哥就是四哥。”胤祥一扭頭,玩著四哥送給他的木頭小狗狗,不搭理老父親。
康熙眼睛一眯:小孩子心裡敏感得很,四哥和彆人不一樣,四哥和盤古巨人一樣英武,四哥說娶福晉了,也是四哥。他是四哥的弟弟,四哥永遠疼他!
這要康熙心裡不知道什麼滋味兒。
皇家有這樣的兄弟嗎?比在先皇麵前說“願做賢王”的裕親王二哥,還好的兄弟?
去年康熙回來後,摘了裕親王和恭親王的爵位,貶了索額圖和佟國維兩個相臣,陳廷敬、徐乾學等等漢臣也都被訓斥了一頓,罵的罵,罰的罰,如今皇家娶兒媳婦,那真是人人都好似要將一個過年笑不出來的笑兒都笑出來一般。
前朝後宮的氣氛都熱鬨起來,康熙淡淡地笑了笑。看到禮部擬定的四月份多倫會盟隨行名單,猶豫著一天一夜,反反複複地看著自己的右手,手心手背都是自己的肉。
尼布楚條約,四阿哥去一趟類似流放,做一點事情隻是有了一點名聲,手裡沒有實際的人手。
和準格爾的一戰,四阿哥立下一件功勞,那是戰場上,將在外,一切事急從權。
四阿哥在蒙古人的心裡威望最大,最要一群蒙古王公們郡主公主們喜歡,應該帶著他。可帶著四阿哥去參加多倫會盟……那都是實權蒙古王爺啊。他的四阿哥,康熙的心狠了狠,疼了疼,還是決定要四阿哥隱下去。
康熙出所有人意料的,決定帶上小十三。
四爺萬萬沒想到,這輩子,他的十三弟不到五歲,就要開啟跟隨老父親天南海北的遊玩生涯。
康熙一直到出發,也沒見到四兒子來求他一起去,一絲絲情緒都沒有。
十三阿哥在龍攆裡傷心地嚎著“胤祥要四哥,胤祥不要去,哇哇……”
瀛台太液池,四爺一身蓑衣獨釣寒江雪,端坐小馬紮上的身影宛若一尊塑像一動不動,一條魚兒上鉤了,他不動聲色地收著魚竿,魚兒機靈地跳著要脫鉤,他猛地一拽,手一摸,體會魚兒身上沁來一陣陣涼意,將魚兒輕輕地放進魚桶,重又串起來魚餌,端坐對著亭台樓閣,粼粼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