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低頭,眼睛隻能看見太子腳上的青布靴子。
未來太子妃一動不動。
太子居然也站著,跟木頭一樣。
四爺伸手,戳他腰眼子,一下,不動,兩下。
太子的目光癡癡地看著,麵前微微低著頭,隻能看見一頭青絲如雲,姑娘家的發辮上的蝴蝶發簪在秋日太陽光下的光芒。
他抿了抿唇,一低頭,她穿著藍緞釘綾蘭花團壽紋花盆底鞋,素雅乾淨,跟兒不高,不像毓慶宮的女子們有的高達20公分,鞋麵上有各種精美刺繡,鑲嵌著珍珠寶石,鞋尖上掛著寶石小流蘇,隨著走路輕輕搖曳,婀娜動人。鞋底還有各種雕刻火繪畫,宛若一件藝術品。太子恍惚猜測,她的個頭不矮,這般高度正好到他肩膀。
她的體型瘦瘦的,淡藍色的旗袍穿著有兩分寬大,可見守孝清苦。
一滴淚滴在他的腳邊,在青色的地磚上暈染開來,要他不忍心看。
太子輕輕地一閉眼。
他說自己沒有對不起她,他說自己做得對,可他見到了人,……該怎麼麵對。他突然有些後悔這次前來。
腰上又挨了一肘子,是混蛋四弟。可太子張張嘴,想說“請坐”也說不出來。
四爺都替他著急。
猛地又給了他一肘子。
疼的太子差點喊出來。
眼裡也出來淚水。
恰好太子妃一抬頭,和他四目相對。
太子趕緊解釋:“……不是,我是……”
太子妃含淚微笑:我看見了,四阿哥在提醒您。我知道您是疼的,我不會誤會你對我有愧疚或者心疼等等情緒。
那了然釋懷的目光,要太子的臉上火辣辣的發燙。
“你好嗎?”
“很好。太子爺好嗎?”
“……很好。”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優雅端正、禮儀周全。
四爺安靜地站在一邊看著:正經夫妻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可他怎麼都覺得有哪裡不對。
他默默地給太子妃抱拳行禮,和太子點頭示意,與瓜爾佳家的一個兒郎坐到他們的對麵,眼觀鼻鼻觀心。
對麵那對未婚夫妻相坐,好一會兒,太子妃扯開了嘴角,輕輕地笑:“……太子殿下前來。我很感激。”
太子不著痕跡地一皺眉:“……孤應該的。”
太子妃臉上還是完美的微笑,賢良淑德,帶著一抹恰到好處的恭敬。
標準的,要太子看得心裡實在堵得慌。
好似他麵前的不是妻子,而是一個大臣。
還是謹守規矩禮儀無趣兒的,整天念叨他要他煩躁的大臣。
仔細看看,她端莊和氣,五官清秀,一顰一笑皆是貞靜之態,聰慧和美麗都是不顯眼的,再留心看也不過是所有大家閨秀都有的氣質,笑起來也隻是家常的隨和親切。和毓慶宮裡頭百花爭豔的風情萬種完全不同,李佳側妃即使淡抹了些胭脂,畫了個纖細的柳葉眉,也是丹唇未啟笑先聞的討巧動人。而她衣服上的花樣也是素雅的,不像其他女子在裙擺及袖口襯了些銀絲滾邊,不時還繡著多多朱砂梅,遠遠望去,煞是好看。
隻有鬢邊壓著的一支宮裡新造的累絲金鳳,顯示了她的身份,耳上的紅寶耳墜搖曳生光,襯托的氣度雍容沉靜。
太子的眼睛微合,長長的眼睫毛遮住了他所有的心思。
康熙精心挑選的太子妃,自然樣樣兒都是完美太子妃的模板。可他記得,當年剛定下來婚事,少年人熱情奔放,他也曾親自來見過她,那個時候,她是一個小姑娘,尚有幾分天真活潑,情竇初開的嬌羞的。
太子抿緊了唇,似乎是在抗拒麵前的太子妃。
太子妃卻是渾然未覺一般,淺淺地笑著:“太子爺要四阿哥送來的吃食,新鮮物件兒,我和家人都喜歡,很是感激。”
“孤沒有要四弟送任何東西……”太子想暴躁地來一句,可他知道,不能,臉上的表情越發地繃緊了。
“聽說太子爺要來,我稍稍準備了幾樣東西,太子爺彆嫌棄,帶回去賞人也好。”太子妃笑吟吟的一轉頭:“這些日子有勞四阿哥,我另外給四福晉準備了一點禮物,請您幫忙帶回去。”
四爺剛看太子妃轉身,就站了起來,肅手認真地聽了,此刻恭敬地回答:“弟弟應該做的。感謝太子妃嫂嫂,福晉一定喜歡的。”
太子妃的笑容裡多了一抹真意:四阿哥和四福晉的一些事情,她早有耳聞,這是一個有定性尊重人,也會珍惜人心的好兒郎。
她看一眼太子爺緊繃著急欲爆發的白皙麵堂,大約明白了他的傲氣和冷漠:這些日子,四阿哥送來的東西,其實都不是太子爺的主動心意,都是四阿哥給操辦的。他的性格不屑於這樣的偽裝,可他在這樣的場合,麵對弟弟的一片心意,他必須裝。
孝期結束,滿心不安的自己,跪在地上聽著傳旨公公尖細的嗓門像數萬根長針,裹挾著聖旨上似乎是總結人生的字詞,咻咻咻咻的!要將自己紮了個千瘡百孔!仿徨恐懼!
她想見他。
他來了。
這樣就是極好了,做人不能貪。
太子妃臉上輕輕淺淺地笑著,好似一朵還沒來得及開放就凋謝的花兒。
太子爺和四阿哥起身,太子妃和哥哥送著,平靜的目光看著前麵那個一身威儀的背影,恍惚間,是剛訂婚的時候,她忐忑不安,又一顆心小鹿亂撞,他來到府裡見她,一臉的熱情洋溢,黑色的眼睛亮亮的,繁星一般,充滿對未來的期待和激動。
要她的一顆心安穩下來,也要她決心去做一個合格的他的太子妃,支撐著她熬過這七年無助淒苦的孤單寂寞。
從此以後,你是太子,我是太子妃,我們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她這樣告訴自己,反而沒有了傷心和緊張,因為婚期臨近迷茫的一顆心踏實了下來。
身邊的兄長擔憂地看著他,因為太子爺剛剛的態度,對妹妹滿是愧疚和憐惜。
她輕輕搖頭。
“妹妹,雖然父親也走了,我們都會努力的。你彆怕。”兄長認為,可能是因為祖父和父親都走了,自己能力不足升不上去,才導致太子爺低看妹妹。
哪知道太子妃更是搖頭,咬著唇,望著太子爺身後步伐懶懶的四阿哥,目光越發地堅定。
四福晉的父親退了下來,最近也身體不好,家裡兒郎們也沒有出息的,可四阿哥不還是敬著?
她等兩個人的身影看不見了,和兄長回來書房,心情已經完全平複。
“大哥,你們不需要為了我努力,家裡這樣過自己的小日子,就好。”沒了那一絲絲情意的牽扯,她的聰慧展露出來,笑得舒坦自信:“我進了宮,我能照顧好自己。”
“我知道妹妹能乾,可是……”娘家的勢力更是一個女子的底氣啊。
“不是。大哥大誤。”太子妃很理智。“娘家勢力是底氣,祖父和父親走了,我們家不複興旺是不假。可大哥想一想,為什麼皇上給太子爺選妃,不選另外一支瓜爾佳?不選鈕祜祿或者董鄂?”
一番話,聽得兄長瞠目結舌,腦袋裡翻江倒海,兄妹四目相對,俱是沉默。
而出來瓜爾佳府上的兄弟兩個,同樣安靜的隻顧走路。
康熙一朝,名臣太多太多。先皇留下的四個輔政大臣索尼,鼇拜,遏必隆……以及一些老臣,每一個都是功勳卓著。這一支瓜爾佳的石文炳,世襲的三等公,母親是豫親王多鐸的女兒,妻子是禮親王的後人,文武雙全、戰功赫赫,卻也隻是不起眼的一個。
太子妃的父親石文炳成年後,外放出去,先是在杭州任副都統,七年後,任福州將軍。為官期間,名聲極好,受人愛戴。這在清初的那段時間裡,是非常的難得。因為石文炳領兵駐守的地方是江南,當時的江南一直都是皇帝的心腹大患,各種反清勢力多出自江南。
在滿人被排斥的江南,石文炳受人愛戴,足以證明石文炳的能力。而他的女兒跟隨父親在杭州,後又到福州生活,十多年在南方的生活經曆也養成了她蘭心蕙質、溫婉賢淑的性格,精通儒家經典,還保持滿洲女兒的柔中帶剛,都是為康熙所看重。
另外一支瓜爾佳、鈕祜祿或者董鄂,都更有權勢。可是康熙自己深受妻族強勢的掣肘,如何舍得太子走他的老路?如此一個太子妃正好,滿漢蒙各族人都接受,對太子的性格優缺點知之深的康熙,深信小夫妻兩個一定會和他、赫舍裡皇後一樣情深意重、相扶相助。
可是誰能想到那?
皇家和瓜爾佳家接連的喪事推遲了婚事,即將調回京受到重用的石文炳也去世了,家裡的老祖父也走了,留下來的孩子們,跟烏雅家一樣,好似靈氣兒都長在三個女兒身上了,幾個兄弟為人忠厚老實正派的,卻都沒有大才華。
四爺大約理解太子的心思:本來就覺得太子妃的家世低了,因為是外戚要求不高。可低到一點忙幫不上,就有點失望了。
可他還是不認同太子剛剛的態度。
兩個人走到街市上,耳邊傳來一陣陣人群的議論聲、小攤販們的歡呼聲,四爺從荷包裡摸出來幾個銅錢,買了兩跟糖葫蘆,遞給他一根。
太子:“……”他一點沒有食欲,可是看著四弟開心地享受這紅豔豔的糖葫蘆,和小時候一樣貪吃的孩子氣,不由地咬了吃一口,不得不說,糖葫蘆的酸酸甜甜,要他心情好了一點點。
四爺瞄他一眼,哼哼:“娶妻娶賢。”
太子不說話,悶頭用著糖葫蘆。
“嫂嫂必然是二哥的賢內助。這比什麼樣的家世都好。”
太子更鬱悶了:四弟有的選還選了四弟妹這樣的家世,這麼笨的性子完全說不通!
太子轉移話題:“……我聽說,四弟妹和你小二嫂處不來?”
四福晉和所有人都處得好,但到底有親有遠,對比之下,和三福晉近一點兒,和大嫂私交還好,和李佳側福晉則隻有禮儀來往,太子也察覺到了。
他本是隨口的詢問,卻是四爺嘴裡含著一顆糖葫蘆那,轉頭對他一齜牙。
“我……”太子嘴禿,毓慶宮有定下來的太子妃,四福晉和李佳側妃要怎麼處?
“四弟妹挺好,性子也隨了你,最是守禮謹慎的。”太子乾巴巴地吐出來一句,到底意難平。
四爺慢慢地咽下嘴裡的糖葫蘆,挑眉,一聲冷笑:“二哥,弘皙還沒當家那,你就開始拔高小二嫂的地位了?弟弟知道你的感情偏心,弟弟也理解。可是,嫂嫂就是嫂嫂。”
混賬弟弟!太子也冷了臉,質問道:“你送去那麼多東西,就因為這個?”
聽得四爺也生氣,懶懶地挑著唇角:“既然二哥問出來,弟弟也有話說。嫂嫂長嫂如母,我孝敬嫂嫂,還有錯兒不成?”
“……”
“你自己無心,我和你說了也不主動操辦,好東西都朝小二嫂家裡送,我還能不管著嫂嫂這頭?”
“……”
“你見到嫂嫂,連一句體貼的話兒也沒有,你還有道理了?還傲氣地不屑於偽裝,沒有一點愧疚,哪家的主母一進門就做母親的?”
“你!”太子火大了,腳步一頓,用空著的左手指著他,怒目而視。
“我什麼!”四爺的火氣被他挑起來,一轉身麵對他,懶怠的俊臉也冷下來。“你做事有你的道理,但你站在嫂嫂的立場考慮了?這幸虧是我們家,換個人家,當兄長的這般對待妻子,下麵的弟弟們都不好娶媳婦兒!”
!!太子氣得抬腳就踹,四爺閃身躲開,對嚇到的一個孩子安撫一笑,遞給他自己手裡的糖葫蘆,摸摸頭哄好了孩子,一起身,怒道:“大街上,我不和你打架。”
太子咬牙一張臉青白交錯,他倒是寧可四弟和他打架!
可他更知道,這次的事情,不是打一架就能解決的。四弟心裡明鏡,這是等著他表態那。
太子深呼吸深呼吸,瞧見他歡歡喜喜地跑去買了三包糖炒栗子、幾斤醬菜、烤紅薯……背了滿滿當當的一個筐子,正要問問要不要幫忙,聽見他大喊:“剛開爐那家的驢打滾好,阿瑪最喜歡吃的,二哥快去排隊。”
太子硬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個“好”字兒。
鑒於之前上街排隊的淒慘經曆,太子很有經驗地站在隊伍裡,端著矜持尊貴的架勢,距離前麵一個人四五步的距離,誰敢插隊,他拿出來氣勢瞪一眼,倒是嚇得沒人敢了。
四爺買好了東西,太子排隊也到了,買好了驢打滾,還多買了兩斤薩其瑪,小孩子喜歡的冰糖梨水。
“大侄子不適合用這個,你給二侄子用。”
“你還知道那是你侄子?二哥還以為你等著你嫂嫂有娃娃那?”
“一碼歸一碼。我侄子我還能不疼?”
“噗嗤”,太子笑了出來,好似這句話一下子解開他的大難題,心情一明朗,抬手給弟弟一個響亮的腦崩兒。
麵對他抬腳就踹的氣惱,也隻躲不生氣。
太子的麵容舒展,眼裡含笑:“我剛就在顧慮這個。兩個孩子,尤其弘皙,我是疼著的,可以說打算好好教導的。……你嫂嫂就是你嫂嫂,你說得對。”他輕輕一歎氣,好似吐出來一口本不應該存在的偏心深情。
眼望虛空,恍惚間是李佳氏含情脈脈的秋水雙眸。
“我會敬著你嫂嫂。”太子聽自己如此說。
那隻是我嫂嫂不是你妻子?!四爺氣得一腳對著他屁股踹下去!
太子冷不防被踹的差點摔倒,麵對周圍人好奇的目光,氣得扭曲著臉大喊:“小四胖!”
四爺瞪圓了眼睛,懶懶的一個冷笑:“屁股歪了,我給你踹踹!”
“!!!”
太子氣得發瘋地回來宮裡,來到乾清宮給康熙請安,臉上還帶著克製不住的怒火。
“汗阿瑪,這是驢打滾,城西王記鋪子。”一句話出來,沒有一句孝順,反而火星子四濺。
康熙跟沒發現一樣,笑嗬嗬地接過來油紙包,瞅著金黃誘人的色澤,聞著熟悉的驢打滾的香氣,一臉的笑兒。
用了一口,還熱乎乎的,豆香餡甜,入口綿軟,豆餡入口即化,香甜入心,更讚不絕口:“驢打滾就是老王做的這個味道好,和宮裡都不一樣。”
太子忍不住了,抓過來一個驢打滾大口地吃著,好似咬著誰的肉一般,吃完一個,發現康熙還是不問問,怒火中帶著委屈,憋著怒氣告狀:“汗阿瑪,您也認為小四胖說得對?”
康熙一挑眉,淡淡的眼神:“哦,哪裡不對?”
太子一噎。
卻又不服氣。
“我都說了,一定會當太子妃是他嫂嫂敬著。”
康熙咳嗽幾聲,太子忙端茶伺候著。
康熙用了茶,緩一緩,也沒有心思用驢打滾了,坐下來,用一種陌生的目光上下打量自己用心教導出來的太子,不明白哪裡出了問題。
“汗阿瑪?”太子忍不住大喊一聲,因為康熙的目光莫名的毛骨悚然。
“朕問你,朕對你皇祖母怎麼樣?”
“汗阿瑪的孝順人人皆知。不是為了孝順的名聲,是真的孝順。”
“那你那?”康熙的目光變冷,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幽深冷漠。“朕的皇額涅在世的時候,朕也一樣敬著皇母,皇額涅也敬著皇母!現在你在告訴朕,你要捧著弘皙的生母不認太子妃!”
康熙氣得手掌拍打茶幾,上麵的茶杯碗碟“哐當”作響!太子臉色發白,康熙卻是怒火更旺!
“弘皙聰慧健康,朕也喜歡。可朕今兒告訴你,毓慶宮的主母隻有一個,就是太子妃!”
康熙的話擲地有聲,要太子心裡的最後一絲僥幸都沒了。
低著頭聽了半天訓話,聽得他牙關咬緊,咬得嘴巴裡出血。
最後康熙氣得揮揮手,要他退下,他明知道老父親這是憋著火氣,他也沒心思哄著,更不肯低頭認錯:我沒錯!
原來以為,答應四弟在外頭給太子妃體麵,這就夠了,可是四弟大怒。
回來後和老父親說起來,滿以為同樣喜歡弘皙的老父親會體諒自己,哪想到惹得老父親好一場暴怒。
太子喘著粗氣大步出來乾清宮,抬頭看天,心裡酸甜苦辣的,不知道什麼滋味兒:
他是太子,未來的皇帝,他想喜歡誰就喜歡誰,而他喜歡也不是什麼狐媚子,是正經的側妃,哪裡不對?
皇額涅指的是康熙生母聖母皇太後。皇母是現在的母後皇太後。聖母皇太後要敬著母後皇太後。太子臉上有一抹自嘲的笑兒,眨眨眼看天,因為康熙的話,心裡頭翻江倒海的難受。
太子因為接連的打擊生出叛逆的心思,思及這些日子李佳側妃的體貼懂事,一個勁兒地勸說自己顧著太子妃的體麵,越發地心疼李佳側妃,抬腳就要回去毓慶宮。
一個小太監忙慌跑來,在他前麵停下來,他剛要生氣嗬斥,認出來是慈寧宮的人,隻得極力忍著。
這小太監也乖覺,察覺太子爺的怒火,快速行禮說道:“太後娘娘請太子爺。”
太子眼前一黑,卻隻能轉身去慈寧宮。
一定是小四胖給慈寧宮送吃食,和皇太後說起來這件事了!太子恨得想要抓過來小四胖打一頓,卻隻能咬牙忍著。
到了慈寧宮,發現皇貴妃也在,更是咬碎了一口鋼牙。
“孫兒胤礽給皇祖母請安,給皇額涅請安。”
“起來。”
皇太後的聲音淡淡的,懶懶的帶著笑兒。
“弟弟給太子二哥請安。”
四爺的情緒也不高,人焉巴巴的。隻太子以為這是四弟知道惹事了,對他愧疚和害怕,火氣消了一點兒卻又更旺盛:列祖列宗在上,胤礽怎麼有這麼耿直蠢笨的弟弟!
他狠狠地瞪一眼四弟!
皇太後笑道:“太子來,坐著。”
“胤礽謝皇祖母賜座。”
“太子對你四弟生氣,我也生氣,這回我不護著,太子要打一頓出氣也成。”
“皇祖母……”太子苦笑,再瞪一眼低頭不言語的四弟,孝順地笑:“皇祖母,皇額涅,四弟還年幼,胤礽都知道。”
“是啊,他白長了這麼大的個頭,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皇太後還是樂嗬嗬的,還伸手親切地拍拍太子的手,笑容越發慈愛。“我剛罵他了,他光知道一心為了他的太子二哥好,卻是不知道自己一竅不通的,越發地幫倒忙。太子你長大了,兩個阿哥的阿瑪了,你最是明白,這男子喜歡一個女子的時候,彆人越是勸說阻止,他越是動情,甚至覺得自己是大英雄,一定要護著心愛的女子,對抗全天下的敵人,是不是啊?”
太子聽著前半段心情舒坦一點點,正要謙虛幾句表示不介意四弟的胡鬨,聽到最後傻眼了。
“皇祖母啊,都了解。”皇太後渾濁的老眼裡一抹滄桑,更有看透世事的平和寬容。
“你們啊,都年輕。又是一顆赤子之心純淨無暇的,對待後院的女子都友善的很。這很好。男子漢就該有這樣的擔當。剛是不是在乾清宮,被你汗阿瑪罵了一頓?”
“是……不是,是胤礽的錯兒。”太子還沒回神,手足無措。
“這哪裡是你的錯兒?你看,你四弟一個孩子想不通,你汗阿瑪這麼大人了也隻顧急哄哄地罵你,這豈不是要你越發地討厭未來的太子妃?這父子兩個啊,一樣的毛病,遇到彆人的事情通情達理的,遇到親近的人的事情就急得失去理智,皇祖母不忍心,叫你來說一說。”
太子的臉“刷”地紅了。
羞愧地站起來彎腰作揖:“皇祖母……胤礽知道錯兒了。”
“不是錯,快起來。”
太子哪裡敢起身?皇太後這是火氣大著那。
皇太後笑容和氣:“胤禛,扶著你太子二哥起來。”
“哎。”
四爺答應一聲,扶著太子站直身體。
太子的臉更紅了,眼神飄著發虛,卻隻能滿口保證:“皇祖母,是胤礽糊塗。胤礽一定改正。”
“改正什麼?你護著自己喜歡的女子,護著兩個阿哥的母親,做得對。”
嚇得太子臉一白,要不是四爺攔著他,他能給皇太後大禮跪下。
“孫兒萬萬不敢。請皇祖母放心。”太子急得額頭冒汗。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我一個老人家,能看著你們幾天?你們想做什麼做什麼。將來你的兒子們娶媳婦,你也這樣教導他們,天家孩子,想喜歡誰喜歡誰。衝冠一怒為紅顏,這才是男兒英雄本色。”
太子嚇得熱淚滾滾,還不敢跪了,哭著發誓:“皇祖母,是胤礽錯了,胤礽知道錯了,皇祖母要打要罵都成,求皇祖母切莫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