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被圈禁和被抄家,期間有小半年的時間差,這給了索額圖安排的機會,要太子知道這麼一個人。我猜,索額圖不光是家產出了名的富可敵國,做了這麼多年的相爺大臣,手底下的能人更是多不勝數,誰都不知道他有多少後手留給皇太子。”
王之鼎的話要所有人震驚。
索額圖這是布局多少年了?!
太子知道後,為什麼答應送這女子進宮?
四爺還是念佛。其他人都看向王之鼎。
王之鼎臉上露出一絲絲驚恐之色:“我到現在還不敢信。索額圖福晉出身關外佟佳氏,乃是老汗王原配妻子一脈,性格潑辣,這在她活著的時候滿朝聞名。傳說這位福晉活著的時候,每次皇上找索額圖,索額圖不能及時進宮,皇上就知道,他被福晉打了。有一天皇上派高士奇去救索額圖,高士奇到了,發現索額圖正鑽桌子底,老福晉舉著雞毛彈子喊打喊殺……這樣的一個老福晉,她收留該女孩的目的,自然不單純。我和老福晉的一個老丫鬟打聽到,老福晉本來是要送這女孩給太子的。”
!!!
晴天霹靂。
驚天秘聞。
餑餑驚呼一聲:“怎麼會這樣?”
王之鼎一攤手:“我也不知道。”
高斌一眨眼:“我猜到一點點。”
鄔思道長長的一聲歎息,苦笑道:“這位老福晉,是能人啊。”
眾人聽得傻眼,一起看鄔思道,再看四爺。
四爺的眼睛還是半閉著,四爺沒有反駁鄔思道,說明鄔思道說的是對的。
怎麼會這樣?
送給太子的,就是能人了?
性音大師反應過來一點點,抬手打一個佛禮:“阿彌陀佛。不知道,也是福氣。”
!!!
不知道的,幾個人,瞄著四爺平靜的佛爺俊臉,不敢說自己非常想知道。
王之鼎咽下一口唾沫,舔一舔略乾的唇,繼續道:“索額圖本來也是想送給皇太子的,索額圖一直擔心,皇太子登基後後宮也沒有赫舍裡家的女子。可索額圖去世了,那個教導女孩禮儀舉止的老丫鬟都說,她也沒想到,那女孩會進宮做了皇上的答應。”
在座的人,聽不懂的,都傻了。
聽懂的,都是沉默。
良久,餑餑妙目一閃,疑惑道:“我也聽說,當時捉拿索額圖的地方,是索額圖一座位於西山腳下太舟塢村的園子裡,宗人府的兵馬到太舟塢那天,索額圖正在妻妾們的陪伴下飲酒作樂,吃著涮鍋子,當眾兵丁擁入時,索額圖為了頑抗,一腳踢飛了盛有滾熱開水的火鍋,火鍋順勢落入了院中的荷花池裡。最後索額圖被擒獲押趕京城而去,太舟塢附近的鄉鄰早就對索額圖的管家恨之入骨,官兵剛走便闖進了索額圖的院內,為尋找金火鍋,把個荷花池全部翻了個遍,隨手拿走了院中值錢的東西,並把索額圖彆墅頃刻夷為了平地,從此這裡成了一片長滿荒草的河灘。據說啊,現在還有人下池塘去找金鍋子那。爺,太子手裡的財富,很有可能是索額圖留的。”
四爺微微睜眼,看向不說話的高斌。
高斌心裡一跳,絞儘腦汁地試探分析道:“四爺,我不認為是索額圖留下的財產,即使給留下財產,也不會多,除非是藏寶圖一類的。索額圖當時抄家,平郡王納爾蘇帶著人去的,平郡王年輕心善,一些個家仆妻妾兵丁偷偷卷著財產,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最終上報的家產,合計價值約一千萬兩。”
“難道,真有金礦一類的?”餑餑不敢置信,眼睛瞪大,一雙美目在老僧的打扮下特彆滑稽,但在座的人都心情沉重,完全沒注意。
私挖金礦?這麼大的動靜,瞞不住人的啊。
鄔思道看著四爺沉聲道:“四爺,這件事,看來還是要繼續探測這近春園和雲錦園的兩位。”
“嗯。……”四爺那摸著下巴思考,喃喃自語:“有沒有可能,是這兩位,絕色美人自己的財產?”
!!!
在座的,都看著四爺那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目瞪口呆。
驀然,鄔思道縱聲大笑,道:“四爺說得對,是我們陷入僵化思維。”
餑餑傻眼了:“那絕色美人要是有那麼多銀子,還,還,……”
“阿彌陀佛。”性音和尚打個佛號,麵容慈悲。“有美貌,更有財產的女子,更可愛。”
餑餑:“胡扯!”餑餑急得紅了眼,急急地看向四爺:“四爺,太子殿下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吧。”
四爺胳膊一抬,在躺椅上坐起來,時刻關注四爺舉動的蘇培盛,立即端著茶桌上的茶杯雙手捧給四爺。
慢悠悠地用一口茶,在餑餑急得要哭出來的時候,微微一笑:“事情真相,要你們去查。”
對啊!餑餑氣急地跺腳:“我會去查的!兩個美人我都會去查的!我一定會證明的!”
“嗯。”四爺淡淡的點頭。
鄔思道、性音和尚、高斌、王之鼎都無奈地搖頭:你要證明什麼那?證明一個女子隻要有美貌,其他的財產、嫁妝和家世都不需要,就可以嫁進皇家?你完全弄錯了方向了啊。
鄔思道瞧著年輕姑娘一片癡心的模樣,好似看到自己年輕時候的戀人,自己的表姐,誇張地感佩道:“餑餑姑娘放心,我們爺是屬唐僧的,我們爺要是去女兒國,做絕色美人國王的夫婿,做國王,他也不肯的。”
噗哈哈哈,屋裡幾個人都悶聲直笑。
四爺一口茶差點噴出來,被嗆的直咳嗽。
餑餑刷的一張臉通紅,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她更知道四爺“唐僧”屬性的。幸虧她臉上糊著厚厚的化妝之物,看不出來臉色。可那躲閃的眼神,心虛地飄著四爺卻又不敢對上視線的模樣,到底是泄露幾分。
性音和尚、高斌、王之鼎真無奈了。餑餑姑娘是蠟燭的,不點不亮。委婉勸說無用。
鄔思道笑著搖頭。
看看時辰,四爺安排好明天各自的事情,熄燈時間快到了,其他人都去休息。
不一會兒,宵禁的更夫打鑼聲響起,一聲聲的:“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四爺還在等。
等文覺和尚。
夜色淺淺,整個大宅子的重重屋簷和花木池塘都淹沒在淺淺黑暗裡和小雪裡,後書房的偏屋裡隻有一盞蠟燭亮著,暈開一點點光芒。一個模糊的修長人影躺在躺椅上,打個哈欠,對同樣犯困的蘇培盛道:“你也去睡一會。”正是四爺。
蘇培盛靠在一個椅子上打盹兒,強忍困意,待要開口,困倦的眼淚先出來:“爺,奴才陪著您。”
“不用你陪著,叫門口守夜的小廝來一個就成。”四爺揮揮手,“快去。明兒還有很多事情。”
“……”蘇培盛猶豫,卻也知道自己陪著也是乾陪著,隻得道:“爺,奴才下去,您有事情,一定要喚醒奴才。”
“去吧去吧。”
蘇培盛不放心四爺這樣等著,給四爺脫了大衣裳摘了佛珠和扳指,在羅漢床上鋪開褥子,要四爺躺著,再去後麵抱來枕頭和一床被子,照顧四爺躺好,檢查門窗都關好,這才提著一個長形宮燈,深一腳淺一腳地出來偏堂。
天空中下來小雪,陰了一天,居然沒有下雨,而是下雪。照著的天地有幾分亮堂的白。要他的心情也亮堂起來,思及四爺的體貼,更是暖烘烘的熱乎。
蘇培盛披著一件蓑衣,在大門口的小房間裡,指著拉鈴,對守夜的打哈欠小廝嚴肅囑咐:“隨時聽著鈴鐺的聲音,聽著四爺的動靜,但不要打擾四爺休息。”第一次有機會親自照顧四爺的守門小廝聽得精神一振一臉激動:“蘇管事,您老放心,時辰不早了,您老快去休息。”巴不得蘇培盛快些離開。
蘇培盛:“……”
一心要親近四爺的小兔崽子,以為我蘇培盛給你們機會,你們就能變成貼身小廝了?
搖搖頭笑著,蘇培盛回到自己的住處,倒頭就睡。
兩個穿著厚實的棉袍棉褲的小廝,在門上的小房間一點困意也沒有了,透過窗戶遙遙地望著偏堂四爺休息的方向,看一眼拉鈴,看一眼偏堂,一心盼著四爺要喝茶,要起夜,拉響鈴鐺……
院門距離正堂三間屋子並不遠,穿過一個小花園的小院子就是,此時,偏堂裡,隻有一根燒了一半的蠟燭在燃燒,一片昏暗中,模糊可以看清大致方位。布局有序的桌椅、書櫃,香爐……靠牆的羅漢床上,一個修長身形在羅漢床上躺著筆直,在牆上落下一段鼓起的長影子。
四爺閉著眼,迷迷糊糊的要睡不睡,那盞橙黃的微弱燈光映照他的俊臉,使得他棱角分明的麵孔多了幾分溫情。在腦袋裡將有關太子的事情都過濾一遍,尤其索額圖老福晉要送一個相似赫舍裡皇後給皇太子的行為,不知道怎麼的,又想起來鄔思道試探的那句:“勸說太子顧全大局……”
皇太子……
四爺回憶索額圖臨終,告訴自己的三個消息,眼前好似又看見昨天晚上宴會中的靈答應,傳說中的,赫舍裡皇後的酷似模樣。
如果赫舍裡皇後還在,皇太子會什麼樣子那?會多幾分謙和?還是更驕縱?四爺在微弱的橙黃燭光中搖頭失笑,如果的事情,不必要去考慮。
耳邊又是鄔思道那句“若皇太子執意如此,不出三年……”
鄔思道果然是不出世的奇才謀士,說一句當世諸葛亮不為過。
隨即四爺又大笑了出來,模糊可見那孩子氣的頑皮快樂。
鄔思道如此奇才,百般試探自己對皇位和皇太子的態度,自己明明什麼都知道,偏偏要裝作毛頭小子的言行舉止,四爺越想越樂。
好久沒有人要他這樣裝模作樣了,新奇的體驗,要四爺不光不計較鄔思道的試探,還挺開心。
鄔思道恨太子害他變成瘸子,要確認自己一定會爭皇位,對付皇太子。應該,也有幾分真正的擔心礦場整頓的進程吧。
看,這片土地,就是這樣要人又愛又恨的可愛,出來那麼多蛀蟲,也出來這麼多人傑。
……還是看機會,去找皇太子,試著勸說一次。
眼前又是兒時兩個人一起讀書習武的情景,年幼的皇太子舉著毛巾仔細地給自己擦汗,……四爺抬手按按胸口,眨眨眼,心裡酸酸的,有點難過。
文覺還沒回來?
牆上的自鳴鐘“鐺鐺鐺”地響了十下,四爺微微皺眉,
幾次好似聽到有腳步聲響起,好似有十三弟或者十四弟的腳步聲,晴朗的少年聲音喊“四哥”,細聽之下,隻有窗外細細的風聲。
隻能閉眼繼續睡。
夜色越來越濃,天空中小雪飄飄灑灑,四九城巡邏的侍衛們重重地跺著腳,在雪夜裡發出來沉悶的腳步聲。
從四貝勒府附近的內城東直門,到皇城紫禁城,對比其他皇子府遠,也並不太遠。
紫禁城、乾清宮,秉燭夜讀的康熙聽到外頭有小太監低喊“下雪了”,收拾花盆的動靜等等,本來就沒有睡意的他,直接醒困了,乾脆出來屋子,看著小雪,迎著微微的夜風,站在屋簷下透透氣。
鼻腔裡嗅著夜晚的涼氣,身上落下一件厚厚的披風,是魏珠。
康熙背負雙手站著,沒有說話。
他站了一會兒,精神好一點兒,回去屋裡在剛才的黃花梨雕花圈椅中坐下來,再重新拿起來書本,良久一頁也沒有翻動,康熙目光沒有焦距地望著書本,一直到一個黑衣侍衛進來,猛地醒神。
“給皇上請安。”
熟悉的,蛇一般的嘶啞聲音。
“起來,坐下來說。”康熙表情溫和。“先用一碗熱湯暖一暖。魏珠。”
“謝皇上賜座。謝皇上賜湯。”
魏珠端來一個托盤,侍衛端起來托盤裡的青花五彩花鳥小碗,聞著自己最喜歡的胡辣湯的熱氣,唾液分泌,感激地看一眼康熙,一仰脖子一飲而儘。
待魏珠端著空碗退下,關上寢室的門,麵容忠厚掛著黑眼圈的青年侍衛拉一個繡墩過來,恭敬地坐一個屁股邊兒,目光落在皇上腳上的千層厚底青緞軟靴上。
“回皇上,這一天,四爺除了安排工部和理藩院的事情,要六貝勒、七貝勒、八貝勒、九阿哥、十二阿哥都在家休息外,派出去的人手都在查太子殿下。”
“……都查了什麼?”右手食指輕輕地敲著扶手,康熙的聲音淡淡的,在這樣的雪夜裡,無端的多了幾分冷漠。
“查到太子殿下在小湯山近春園養外室,外室有五個月的身孕。查到太子殿下在西郊雲錦園養一個戲子。查到太子殿下這兩年開銷很大,在京畿地區的莊園頗多,都裝修豪華。”
康熙感覺,他呼吸中的氣息,可能是雪花變得,否則怎麼這麼涼那。
深呼吸一口,康熙問:“你們四爺打算做什麼?”
“四爺懷疑,太子的財產來源。並認為這些園子裡的人中,有可能是太子的謀士。隻吩咐繼續查,並沒有采取任何行動。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四爺派出去文覺和尚,不知蹤跡。屬下隻查到,文覺和尚身邊領著二十個武功高強的江湖人。屬下回宮之前,確認四爺睡在後書房的羅漢床上,還在等文覺和尚。”
“哼!”
侍衛不知道,康熙卻是想到了。
太子對老六和老十一沒有兄弟情分,不顧大局對理藩院和工部出手,不顧皇家體麵對老八福晉出手,會怎麼對和老四最親近的老十三、老十四?
老四一直不給老十三和老十四要差事,一直防著太子。如今,更防著那。
“老四給他在東院開辟的演武場,叫什麼?”
“粘杆處。”
“俗氣名兒。你們四爺啊,這麼大了還是不會起名字。……老八家裡怎麼樣了?”
“八福晉好多了。八爺也好多了。”
“嗯。繼續看著,不要出手幫助任何一方,也不要阻止他們任何一個的行動。”
“……皇上?”
侍衛不知道,康熙為什麼不管。一抬頭,擔憂地看著他。
康熙擺擺手:“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和你們首領音圖說,不要熬夜了,注意多休息。”
“奴才一定轉達首領。奴才告退。請皇上早點休息。”
侍衛行禮,起身,無聲無息地走到門口,打開門,退了出去。
明黃帷幔的帝王寢室裡,隻有康熙一個人了。
他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比外頭的雪夜還冷。
外室孫子或者外室孫女兒?康熙嗬嗬地冷笑。他該去太廟跪著,還是去孝陵痛哭?他精心培育的皇太子,給了他這麼一個大驚喜!
做夢也想不到的大驚喜啊。
一輩子重視禮法,講究規矩,愛護名聲,嗬嗬!康熙從來沒有這麼一刻,覺得自己精心養育的皇太子,如此陌生。
他慢吞吞地起身,回來床上,自己脫了靴子和披風,身體頹然一倒,四仰八叉地躺到床上。
爭吧、鬥吧。龍爭虎鬥,首先要有龍和虎不是?愛新覺羅·玄燁,你要高興,你要慶幸,你將來百年後,有臉麵對見祖宗們,告訴他們,你培養了這麼多成才的兒子,至少還有的爭鬥,還能爭鬥的起來!
康熙閉眼,身下的床不愧是四兒子精心設計的好床,好床很是要人犯困入睡,身體跟陷在母親的懷抱裡一般的柔和,不一會兒呼吸逐漸沉重,慢慢地睡著了。
魏珠悄悄地進來給他蓋好被子,看見皇上臉上殘餘的一絲頹敗和絕望,心裡一悸。裝作什麼也沒看見,拉上明黃帷幔,關好窗戶,輕手輕腳地出來寢室,在外頭小榻上和其他小太監一起守著,看一眼窗外的雪花,眼睛一花。
這小雪,不緊不慢地下著,好似四爺一貫憊懶的模樣。
魏珠搖搖頭,告訴自己,不要牽扯進去。
可是,他也擔心啊。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朝奴仆。皇上年紀這麼大了,萬一哪一天?大臣們、太監嬤嬤們、後宮的大小主子們,哪個不是在找後路?犯困的魏珠眯了眯眼,告訴自己,要選四爺的話,真有點不敢,畢竟在四爺手底下乾活,首先第一條不能貪銀子。就這一條,普天之下有幾個人能受得住的?!四爺當年剛大婚辦差,就敢對犯事的乾清宮太監打殺!那可是太子殿下都要禮遇的管事太監!
“這小雪,真像討厭的四弟。”毓慶宮的書房裡,太子披著披風站在窗邊,一邊看著一邊罵。“真討厭。”
滿心希望下雨,一場大雨!結果下來小雪,還是這樣慢吞吞的,急死個人不償命的烏龜小雪。太子氣得不想再看,一轉身,回來他書桌裡的圈椅上,歪著身體坐著,覺得老天爺都和自己作對,本來好好的心情開始變差。
一個身形矮胖麵白無須的中年太監輕手輕腳地進來,鎳藍頂的帽子上一個銀球,藍色團繡錦緞棉袍,搭配太監總管才能穿的灰鼠皮外褂和長筒靴,竟是一個三品官銜的太監。
他一進來,先是不著痕跡地偷看太子的表情,行動中透著幾分笨拙地走進書桌,彎腰行禮。
“太子爺,奴才回來了。”
太子一抬頭,和康熙有七八分相似的端正容長臉,在九龍燈的燭火搖曳下,模糊幽冷。
“事情怎麼樣了?”
“我們的人能進去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的府邸,但不能靠近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的院子。四爺派了人,保護著。”
“好一個老四。”太子一聲冷笑,眼裡一片陰鷲。“孤倒是要看看,他能堅持幾天!”
這聲音冷的,要中年太監打一個寒戰。心臟砰砰跳著,一句話也不敢接。
好一會兒,太子的聲音再次響起,陰森森的。
“明天的活兒,都安排好了嗎?”
“回太子殿下,都安排好了。門頭溝礦場、國子監。”
又是一陣沉默。
中年太監不敢抬頭。
皇太子目視前方的空氣,牙關咬緊、麵色青白交加地變化著。
我做的是對的!我做的才是對的!
他不斷地在心裡呐喊著,這要他的表情緩和很多,眼裡的陰霾晦暗卻更是深重。
“治理國家難啊。你們四爺啊,到底是欠缺點兒,……”他近乎是喃喃自語一般,眼裡翻湧著莫名的情緒,慢慢地變成孤傲和譏諷。
居高臨下地看一眼始終不敢抬頭的中年太監,勾唇,冷冷一笑。
“吩咐下去,如果明天午時之前,若還沒有死亡數字出來,去一趟十三阿哥府上,就說孤說的,平郡王納爾蘇禮儀不合,自己去宗人府受十鞭子,要十三阿哥去監刑。”
“……嗻。”
“怎麼,你怕你們四爺?”太子發現了他的猶豫,目光陰惻惻的。
中年太監被太子的問話嚇得渾身發抖,頂住這索命的眼神,抖著哭音道:“太子爺,哪個奴才不怕四爺?奴才也怕啊。那當年,四爺才大婚辦差,就斬首了乾清宮一個管事太監那。奴才們都知道十三爺是四爺的心頭肉那。”
哈哈哈哈哈!太子驀然大笑。
笑聲一頓,臉上有一抹冷酷的愉悅:“怕的好啊。十三弟是你們四爺的心頭肉,孤自然要給點差事辦。哈哈哈哈!”
中年太監沒有聽懂“怕的好啊。”隻聽這笑聲越發恐懼,隻管低頭聽著,心裡數著一秒一秒,祈求地盼著問話結束。
太子卻是表情一收,麵容一肅,目光盯著這位言語鈍拙,而辦事誠實的忠心太監:“雲錦園和近春園,怎麼樣了?”
“回太子殿下,雲錦園的主子,偶感風寒,身體不適。已經有同仁堂的大夫去看過了,用了藥。隻口著呼喚太子殿下,不得入睡。近春園的主子,胎氣穩著,在專心做衣服,說天氣冷了,給太子殿下做一個厚毛披風。”
太子聽著,臉上的表情不斷溫和下來,最後變得柔軟。
“其他幾個園子那?”
“都挺好。傳來的話,都是盼著太子爺前去看望。”
太子的臉上有了笑模樣,輕輕“嗯”一聲,吩咐道:“囑咐下麵的人,照顧好他們。”
“嗻。……太子殿下,八福晉那裡?”
“等辦學的熱鬨過去的,退下吧。”
“嗻。”
太子望著他恭敬地退下的身影,很是滿意,夜裡靠近不了老十三和老十四沒有關係,隻要一想想明天混賬四弟得知十三弟去監刑平郡王的消息,會有的表情,他的心情就特彆好。
中年太監慢慢地倒退著出來書房,門口守門的四個灰衣小太監看到他,一起行禮,其中一個擠眉弄眼地靠近,貼著他的耳朵小聲道:“高管事,剛剛趙管事來說話,說他那裡擺了酒,就等你那。”
中年太監高管事,高三變木訥地地點點頭:“知道了。勞煩告訴趙管事,多謝邀請,隻太子殿下要咱家去休息,無法從命。”抬腳就走了。
小太監無語地看著他的背影,怎麼也想不通,這樣不通情理的一個太監,是怎麼被太子爺重用的,怎麼被太子爺重用後還這麼不通情理那?他愣愣地搖搖頭,看向半敞開的書房門,靠著牆站著,繼續和同伴偷看手裡的春宮圖。
夜空中,小雪還在不疾不徐地落下人間,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康熙去睡了。太子去睡了。四貝勒府上後書房的偏堂裡,半截蠟燭燃燒完了,屋裡一黑,四爺不知不覺睡得沉了。
守著院門的兩個小廝發覺屋裡黑了,沒有等到四爺有動靜,知道是睡得熟了,不敢打擾,又心疼四爺的勞累,兩個人穿著衣服趴在小榻上,迷糊地打著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