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應選親自將四爺脫下來的貂皮暖帽子、端罩一一放好,整個書房裡燒著炕,任憑外頭西北風呼嘯溫暖如春。四爺一身豆青,淡雅柔和,色淺處淡若湖水,色深者綠中泛黃,青中閃綠、蒼翠欲滴。因為是冬天厚緞麵麵料、二色織金繡花工藝、出白狐狸風毛彆有凝厚。宛若外頭的青鬆端正精神、自然挺拔。
綠衣宮女前來上茶,一身秋天的薄襖子,身段兒窈窕。秋水的眼神落在四貝勒的身上,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這樣俊俏的四爺,怎麼是個不解風情的活閻王那?
“四弟請用茶。”太子端坐上首,撇一眼依依不舍退下的宮女,因為混賬弟弟的目不斜視,唇角揚起的弧度高了點點,含笑問:“昨天一場大雪,這天兒越發地冷了。四弟的書房,還是沒有燒炕?”
四爺坐在靠牆茶幾邊,聞言苦笑:“當初設計的時候,沒有做炕。現在想燒炕也不能了。”
“你呀,就是折騰。”太子搖搖頭,頗有關心的架勢。“等天暖和了,推倒了重新蓋?”
“太耗費錢財了。”四爺的目光,落在太子海龍鷹膀褂子上的纏枝蓮花圖案上,苦笑裡也多了一抹恭敬,道:“再說了,臣弟也丟不起這個人,咬牙凍著也要熬著。”
“哦~~”
太子淡淡的一聲兒。
明知道老四就這個倔脾氣,太子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多問一句。
這要他覺得,自己對老四心軟了,心口升起來一股子悶氣,臉上的笑影子也沒有了。
太子瞅著他身上的豆青色,肅容道:“前兒工部送來的豆青釉堆白雲鶴紋膽瓶,挺好。弘皙看著也喜歡,孤就送給了他。”
“太子殿下喜歡,弘皙阿哥也喜歡,是那瓶子的榮幸。”
“孤記得,宋朝的天青瓶子的燒法兒已經是頂峰,雨過天青的顏色,最是清雅。沒想到明朝有了東青,我們大清有了豆青。”
“宋朝汝窯青對後世單色釉瓷影響巨大。”四爺的目光移動到對麵窗台上的宋朝海棠水仙盆,水仙花香馥鬱,沁入人心,仿佛是靈魂的香氣洇漫著矢誌不渝的真愛。“汝釉的創新,臣弟認為,得益於‘內有瑪瑙為釉’,釉料中的鐵含量和燒造中的還原氣氛掌控得比較好。這個水仙盆,顏色上是海棠花一般的柔和,搭配潔白的水仙花,在如此寒冷冬季,殊為動人。”
太子不由地轉頭,看一眼那盆水仙花。
這是梅玉香送的,梅玉香最喜歡的一個水仙盆,親手養的水仙花。他隨意收下,本覺得平常,聽四弟這樣一說,倒是真有幾分情趣了。
“四弟也喜歡水仙花?”
“喜歡花兒好看,但不喜歡其寓意。”四爺瞧著這盆好似承載無數情意的花兒,歎息道:“傳說舜帝南巡積勞成疾,嗑然逝去,娥皇、女英傷心欲絕,淚灑斑竹,雙雙殉情於湘江之上。她們的忠貞之情,感天動地,魂魄幻為江邊的水仙。那一朵朵潔白如玉的水仙花,就是娥皇、女英思念之情催生出來的花朵。因而,水仙花象征著思念,她的花語是“堅貞的愛情”。而世人念著娥皇、女英婦德高尚,水仙花也代指女子的賢德良行,對水仙花也寄托了無數情思。”
“哦~~”太子微微驚訝。他也知道這個故事,他更收到過很多女子男子送的水仙花,這對於來說,太過稀鬆平常了。可是今天聽混賬四弟一說,倒真有幾分真心感佩了。
太子端起來琺琅彩山水人物白地茶碗,體會茉莉香片茶入口的芬芳,微微一笑:“孤記得,西洋人說水仙花是自戀。古希臘神話中的美少年,拒絕了水澤女神的愛慕之情,被眾神懲罰,愛上自己水中的倒影,去世後其墓地上麵就長出了一朵水仙花。”
“如此,臣弟倒是有幾分欣賞。水仙花清逸、孤傲,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太子在茶碗裡一睜眼,看他一眼:“為何一個故事喜歡,一個不喜歡?”
“舜帝去世。娥皇、女英傷心欲絕去世,是情真意切。其實還有一條路,就是振作,造化子民傳承舜帝意誌。”四爺聲音低沉,俊臉上有一絲絲嚴肅。
“……”
這倒是老四的脾氣了。
太子放下茶碗在小桌上,發出輕微的聲響,冷笑道:“那你認為,眾神懲罰美少年,倒是錯了?”
哪知道四爺搖頭,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盛開的潔白水仙,感歎道:“‘花氣襲人知春暖,金盞銀盤動冰肌。’情意之事,臣弟不懂,但臣弟也認為,沒有對錯。”
太子一眯眼。
隨即臉上的冷笑加大,一直蔓延到那雙細長眼裡。
老四啊老四,我們都鬨成這樣了,你來說我意氣用事,不夠理智?而不是反省你自己的錯誤?!
更可恨的是,你又何必裝出來一副理解的模樣,說“沒有對錯”?
太子氣極反笑,怒聲道:“那你倒是說說,你查到了西郊,查到了小湯山的莊子,打算怎麼做?”
四爺一轉身,目光凝視太子那酷似老父親的麵容,沉聲道:“為人臣,臣弟勸說太子殿下改正。即使太子殿下不想聽,不喜歡聽。為人兄弟,臣弟知道這是每個人的私事,不傷天害理,不妨礙其他人,不予評論。”迎著太子眉眼間的戾氣,“另有一件事,臣弟不忍心,血脈。”你要皇家血脈變成外室所出?流落民間?
太子聽著聽著,那火氣再也克製不住,“騰”地站起來。
端著太子的身份,命令道:“這件事,孤自有計較,你不要管。”
“太子殿下放心,臣弟不敢管。”去告訴老父親這樣的事情,我還沒那個閒工夫。“於公於私,臣弟應該諫言。請太子殿下三思。”
“哼!”太子怒目而視,目光裡一片陰冷:“何必裝的大仁大義?你不是巴不得汗阿瑪知道後震怒?”
“臣弟擔心老父親的身體受不住。太子殿下,臣弟倒是要勸說你,既然做了這個事情,可要捂著嚴實了。”
“你!”太子伸手指著他,粗重地喘著氣。“放肆!”
“這不是放肆。”四爺走回位子上,端著茶碗抿一口香甜的普洱茶,沉吟道:“臣弟今天來,太子殿下知道原因。納爾蘇在臣弟的府上,他的福晉在保胎,最好有納爾蘇回去看看。”頓了頓,望著紅豔清澈的茶湯,聞著茶香,歎息道:“不管有什麼誤會,看在一家人的份上,該要納爾蘇回去。”
“哈哈哈哈哈哈!”太子驀然放聲大笑,笑聲冷酷諷刺至極。“一家人,哈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
四爺微微皺眉,等他笑完了,放下茶杯,瞧著他紅了的眼珠子,平靜地問:“請教太子殿下,納爾蘇不是一家人?平郡王福晉肚子裡的孩子,不是愛新覺羅家的後代?”
太子抖著嘴唇看著他,想要破口大罵“什麼一家人,有你們這樣的一家人嗎?”卻是喉嚨裡堵著千朵棉花,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國子監和門頭溝的事情,臣弟昨天來,聽見太子殿下在煩惱,臣弟昨天下午要順天府和禮部去解決。堂堂天下腳下,朗朗乾坤,居然出現如此妖人擾亂大清辦學國策,臣弟派人去刑部傳達了意思,這次一定嚴懲不貸。”
太子眼前一黑,身體一晃,艱難地扶著茶桌,才是站穩了。
四爺還是一副慷慨激昂,憂國憂民還要替太子分憂的架勢,長歎一聲:“做直事難,難比上青天。當年那郭琇彈劾明珠,被發回家養老十年,……哎。可臣弟還是認為,大多數官員都是好的,沒有那麼喪儘良心。施世綸是一個好的,錢晉錫和席爾達也是好的,都顧著汗阿瑪的命令、大清的育人百年大計。臣弟擔心他們將來和郭琇一樣,還請太子殿下庇佑一二,不能寒了好官兒們的心啊。”喝口茶,潤潤嗓子,無視太子那搖晃的,搖搖欲墜的身體,青白交錯的臉,又道:“他們都是能辦事的大臣,太子殿下看著,用一用,也是好的。”
太子隻有一句:“滾!”
抖著手,指著混賬老四,太子眼看要堅持不住氣暈過去。眼看這個混賬還有模有樣地行禮要請罪,“滾!”又是一聲嘶吼,抬手摔了桌子上的茶碗。茶碗落在地磚上“砰”的一聲四分五裂。
緊跟著是一聲顫音:“這樣的好官兒,孤用不起。你給孤滾!都滾!”
四爺一起身,默默離開,身後是太子那咬牙切齒的一聲:“孤倒是要看看,他們能做出來什麼?嗬嗬,嗬嗬。”
小太監給四爺拿來暖帽子,照顧他穿上端罩,四爺一回頭,看向太子,賈應選扶著太子,太子已經氣得渾身發抖了。
四爺關心道:“太子殿下,氣大傷身。您要注意身體。”
太子直勾勾地看他一眼,就感覺呼吸不暢胸口難受,一口氣沒上來,兩眼一閉,身體一倒,真暈了。
四爺:“……”
雖然是自己故意氣的,但也不能這樣脆弱啊。賈應選狼狽地扶著太子,大喊:“四爺!四爺!”
太子的臉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真有點嚇人。四爺上前幾步,幫助賈應選攙扶太子躺到裡間榻上,解開脖子前的兩排梅花扣,一個小太監慌忙端著一碗水來,他撬開太子的嘴巴給灌下去,給太子一把脈,這脈象,要他不由地心頭一震,看向賈應選。
賈應選兩眼淚地看著太子,示意四爺什麼也不要問,更不要說。
“四爺,您給開一點養身的方子,奴才給熬著吃兩天。”賈應選袖子一呼嚕眼淚,“奴才勸說太子殿下,可是……”
四爺眉心緊皺。給太子開了養身的方子,等賈應選都記住了,方子放在火盆裡燒成灰燼,才問出來:“誰給配的藥?”
賈應選低頭直哭:“奴才不敢說。”
“……爺知道了。你小心伺候著。用藥的這五天,身體會有點虛弱,力不從心。”
賈應選:“!!”
四爺抬腳離開了。
賈應選挪著小碎步送到門口,恨不得自己也走了算了:用藥的這五天,身體會有點虛弱,力不從心。太子不得拿他撒氣?
他滿腦袋都是太子氣急發泄的畫麵,四爺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都能嚇得他一個哆嗦,這麼厚實的衣服穿著都能看見身上肥肉顫抖。
四爺離開毓慶宮,抬頭望著頭頂冬日的天空,大雪過後,太陽出來,白雲悠悠的,掛在水洗的藍天上飄來飄去,宛若頑皮的孩子隨風嬉鬨。
孩子都是這樣。
有的人身體長大了,心性卻守在孩童時期,不肯麵對長大後一切。
四爺按按眉心,其他事情都可以一件一件地處理,事關太子的身體情況,他需要和汗阿瑪委婉地說一聲。
他一路上慢悠悠地踱步,想著怎麼說,穿過長長的回廊,過了兩道門,來到乾清門,一眼看到老父親踱步回來的身影。
四爺快走幾步迎上去。
“兒子給汗阿瑪請安。”“啪啪”地打著馬蹄袖行禮。
“起來。”康熙的聲音裡帶著笑兒,上下打量他幾眼,挺正式?跟一株青鬆似的。
“老四啊,這是從毓慶宮來?”
“是的。”
“這身打扮好,皇家的四爺,打扮起來還是人五人六的嘛。”
“兒子謝汗阿瑪誇獎。兒子這是隨了汗阿瑪的長相那。”
“嘿。小子說謊話不眨眼。”康熙很是嫌棄。背著手踱著步,漫步進來乾清宮,也沒看這討人嫌的老四。“還說和朕相似,你看看,你這鼻子嘴巴,那點兒和朕相似?”
“汗阿瑪,兒子每天對鏡子瞅瞅,哪哪都相似,眼睛最像。”
“哈哈哈哈哈!”康熙摸著胡子笑得很是暢快。“你剛出生,朕就發現,這雙眼睛最像朕。你皇額涅還說,朕就看你眼睛好看,自戀。”
四爺跟著老父親的身邊兒,摸著鼻子,嘿嘿笑:“汗阿瑪天表奇偉,神采煥發,雙瞳日懸,隆準嶽立,耳大聲洪,徇齊天縱。”
康熙:“……”
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陣大笑:“老四啊老四,你這是誇朕那還是誇你自己?”腳步一頓,抬手對上他飽滿額頭就是一巴掌,笑罵:“自戀的小子。”
四爺捂著腦門,手指縫隙裡瞧著老父親一身帝王黑狐裘神氣清明,可見心情很好,休息的也挺好,臉上笑容加大,訴說委屈:“汗阿瑪,弘暉那小子是不是頑皮了?汗阿瑪,看兒子打他屁股。他在家裡被一家人寵著的,無法無天。兒子略打他屁股一二,一家人都和兒子哭鬨。”
“老四啊,弘暉一個孩子頑皮,不是應該的?”康熙臉一黑,“你作為阿瑪,就隻知道訓斥孩子們?你小的時候,朕就是這樣教導你的?按住了屁股就是一頓手板炒肉?”
四爺:“……”
康熙身量中等略高一點點,身形瘦削魁梧有力,麵容慈祥,而且舉止穩重端莊,且有威嚴。即使把他放在萬人當中,也能找到他,因為他與眾不同的人。倒是顯得身量挺高,所有人見到他都是發自內心地仰視著。
鼻子稍高,略微鷹鉤。臉上有胡須,嘴巴下麵沒胡子,臉上也有痘痕,一雙眼睛熬夜的時候浮腫無神,睡得好的時候眼睛有了光彩,一隻眼睛單眼皮一隻眼睛雙眼皮也顯得越發明顯。但一對眼珠子烏黑烏黑的,黑沉沉的深不見底。四爺就隨了康熙這一點。
父子兩個進來乾清宮偏殿,脫去端罩和暖帽,康熙問:“你的書房還是不燒炕,要多放幾個熏爐,注意腳爐和手爐。不能仗著年輕就硬抗凍。”轉念一想,又關心道:“你自己陽氣足,其他人怕冷不要顧著?還有孩子們到底年紀小。”
四爺乖乖的:“兒子記得。”
“嗯。”康熙脫了靴子,盤膝坐到炕上,埋汰地看他一眼:“巴巴的來找朕,有什麼事情?”
四爺也脫了靴子,坐到老父親的對麵,瞧著炕桌上有核桃炒花生瓜子等等乾貨,還有橘子、石榴、青棗、蘋果等等滿滿當當的一桌子。一個小太監端來水盆父子兩個淨了手,四爺擦毛巾的時候一抬眼,是那位李德全小太監,含笑點頭。
四爺從炕桌邊的小盒子裡拿過來小銀刀,手法嫻熟快速孝順地給老父親剝著橘子和石榴,橘子瓣和石榴籽兒分彆放在兩個青花五彩花鳥小碗裡,將小碗推給老父親,曼聲道:“兒子來找汗阿瑪,卻是有大事。”吸吸鼻子,頗為擔憂地道:“兒子剛在毓慶宮,太子二哥暈了過去。”
康熙要一口橘子卡住嗓子,猛地咳嗽好幾聲,將橘子籽兒吐在豇豆紅渣渣鬥裡,康熙氣惱地一抬眼:“氣暈了你太子二哥,你不去請罪還來找朕?”
“汗阿瑪,兒子氣二哥是一方麵,但兒子給二哥把脈,是真的擔心。二哥的脾氣,兒子哪裡勸說的住?隻能來找汗阿瑪。”
“說說看,什麼脈象?”康熙手裡的橘子吃不下去了,四兒子的診脈水平他是知道的。
四爺一眨眼,無比乖巧的語氣:“氣虛。很虛。跟熬夜四五天沒睡似的。兒子給賈應選開了五天的藥,要他熬著給用著。二哥若是吃藥,會精神也變虛,嗜睡,正好休息休息。所以兒子來和汗阿瑪說一聲。”
康熙一聽,琢磨一會兒,反倒是放了心,用小銀勺子挖著石榴籽兒用著,體會石榴的清甜,笑罵道:“臭小子說話大喘氣,嚇了朕一跳。”頓了頓,又感歎道:“你二哥,心裡壓力大,……”
作為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濾鏡心理,還是認為,太子雖然有了私心,但畢竟是打小兒精心教導出來的大清儲君,知道家國大義。
一定因為考慮要搗亂辦學和整頓礦場的事情,猶豫不決,兩夜不好睡。做了決定後,又擔心真出來人命啥的,更睡不好。
咽下一口石榴汁,吐著渣渣在渣鬥裡,道:“要你二哥休息四五天,也好。”康熙還是對太子抱有希望,希望他哪一天能定下心來反省反省。要爭皇位,更要重視家國天下民生大事。
不管將來如何,都要記得八旗子弟的責任,萬民供養。
“哎。”四爺答應著,將剝下來橘子皮和石榴皮放進渣鬥,簡單地清理桌麵。李德全端著托盤進來,撤走空了的橘子和石榴碟子,放上點心碟子和兩杯茶碗。康熙想起來一個事情,言道:“你要的教養嬤嬤和識字老師,朕和你皇祖母給你找好了。朕先說好,這都是老人兒,到了你跟前,要給好生養老。”
四爺大喜過望,脫口而出:“兒子謝汗阿瑪,汗阿瑪放心,兒子一定當他們是半個長輩給養老。”
“嗯。人都在你皇祖母那裡,你皇祖母訓完後,就派馬車去你府上。”
“汗阿瑪您放心,兒子的福晉是好的,兒子和她提過,她見到了,一定是好生照應著。”
“你福晉的為人,朕是知道的。隻是朕不放心你呀。”康熙美美地用完一碗石榴,端起來茶碗用一口茶,斜他一眼。“你看你養著朕的孫女兒們虎氣的,朕聽說,你福晉領著他們去海子滑冰,她們和其他孩子打架,嘿,打的人哇哇哭。弘暉都不用出手護著。這哪還有一點女孩兒的樣子?”
四爺:“……”
摸摸鼻子,四爺小愧疚。
“汗阿瑪,兒子不知道這件事。汗阿瑪,……兒子不忍心約束她們。在兒子跟前兒,兒子可勁兒寵著,將來嫁人了,兒子想寵也寵不到了。就想著,虎氣一點兒,嫁人後也不吃虧。”
康熙:“……”
一瞪眼:“虎氣是虎氣。可到底是女孩兒,要學會撒嬌。哥哥們都在跟前,上前就自己打,打的絹花都掉了,笨不笨?”
四爺傻眼。
“汗阿瑪,……那嫁人後,哥哥們也不能跟著。”
康熙恨鐵不成鋼,開口就是訓斥:“哥哥們不能跟著,不是有夫婿?是郡主,也是做人媳婦的,哪有自己衝鋒陷陣的?”
四爺眨巴眼:“汗阿瑪,……”
“就知道你是個木頭。”康熙很是無奈。“幸好你還知道來要嬤嬤和識字老師,這方麵,要嬤嬤們好生教導著。”麵對兒子的不開竅,實在是沒招兒。“你看看你幾個姐妹,是怎麼行事的?作為皇家女兒,要有親自上陣的勇氣,也要會利用女子身份的優勢。你自己是木頭,還要將朕的孫女兒們都養成木頭。朕都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
四爺嘴唇抖動,好一會兒找到聲音,結巴道:“汗,汗阿瑪,您還知道這個?”
“朕活了這麼大歲數,吃的鹽比你吃的大米多,什麼不知道?”康熙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兒。
四爺:“……”
清亮深邃的眼睛,在外頭嚇得人腿發軟,此刻可憐無辜無助的小眼神兒,跟那大雪地裡的小鹿似的。看得康熙心頭一軟,安慰道:“這也是天賦了,你天生就缺這根筋,也彆強求了。”
“咻”的一箭,直插四爺鮮紅的小心窩子。
一抹臉,端起來茶杯一飲而儘,跟喝酒似的。
不管做老鬼多少年了,再世為人了,可本性真改不了。
四爺跟一個小孩子一般,小銀子叉子叉著菊花糕,鼓著臉對著老父親。
康熙因為他控訴的小眼神兒一噎。
真心嫌棄:“弘時有老六夫妻教導,朕基本放心。多子多福,記得,有多少女兒,就要有多少兒子。”
“!!!”
“兒子哪裡養得起?”四爺眼睛瞪圓。
“沒出息的。朕怎麼養的你們兄弟姐妹這麼多?”康熙臉一板,怒聲道:“包括弘暉,府裡的子嗣,都要給朕養好了。派給你嬤嬤幫襯,也是監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