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胤祥和胤禵、彙同托合齊、蔣廷錫一起,領著侍衛們,拍著馬屁股快馬加鞭地奔馳在天an門大街上,正在跳舞玩樂的老百姓聽到馬蹄聲就自動讓開一條路,目光隨著他們的身影動著。
刑部的官員們也都知道他們來了,忙不迭地迎上來。八貝勒抱著困倦的弘暉,和八福晉對視一眼,動動抱著胖孩子的胳膊,八福晉將抱著弘暉的披風掖一掖,一起看向打頭的四匹駿馬。
馬蹄子踢踢噠噠的越來越近,十四阿哥胤禵在馬上高喊一聲:“皇上有令。”
“恭聽皇上訓誡。”安布祿高喊一聲,所有人一起跪下。
十三阿哥胤祥看一眼下方烏泱泱的人頭,氣沉丹田,仰天高喊:“皇上仁慈英明,恩準刑部所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隨著這一聲,老百姓興奮地跳起來大喊著“皇上仁慈!皇上聖明!”“我們皇上慈悲!我們皇上仁愛!”……載歌載舞,歡聲不絕。
胤祥胤禵對視一眼,心裡對他們四哥那是佩服的五體投地,跳下馬,穿過人流找到八貝勒和八福晉,兩方人說著話兒。八貝勒道:“時間不早了,快些回去。你們那?”
胤禵道:“我們送你們去四哥府上。”
胤祥爽朗笑道:“八哥八嫂,你們和鄉親們告彆。我們去和安布祿說幾句。”
八爺笑笑點點頭。
一轉身,扶著對父老鄉親們喊道:“時辰不早了,鄉親們都早早地回去吧。”聲音刻意壓低,身邊的八福晉跟著不停地揮手,與剛剛一起跳舞的幾個女孩子告彆,在侍衛們的護持下,一路朝馬車走去。
鄉親們依依不舍地圍著追著:“八爺、八福晉,你們都要好好的。”“八爺、八福晉,早點回去休息,明兒還要一大早去衙門。”……
八爺笑著一一回應:“好!好!我們好好的,鄉親們都好好的。”“馬上宵禁時間了,諸位也都要早起,快回去休息。”……
夫妻兩個抱著弘暉,慢慢地走到馬車前,八福晉先上馬車,從八爺懷裡接過來弘暉抱著,八爺才上去馬車。
弘暉的睡功完美遺傳他阿瑪,這麼大的動靜他依舊睡的香甜,兩隻手虛虛地握成拳頭放在臉頰邊,一派天真的孩子氣。老百姓看著,情不自禁地笑。
弘暉阿哥和八爺八福晉關係好,弘暉阿哥也是嫡長子,四爺二十多歲了才有的第一個孩子,四爺寵妻子兒女們,他們都知道。所以他們的皇家子弟都是好的,都是能文能武,重視嫡妻,謹守禮法愛護家庭……的好兒郎。
有人感歎地提了一句:“我們四爺的孩子,長得隨了四爺當年那,胖的大氣!”
身邊有人年輕人擠擠眼:活閻王·四爺是你能說的嗎?一個老太婆嫌棄道:“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四爺當年也是俺們看著長大的那。四爺當年那胖氣的,江南人都羨慕俺們北京水土好。”
年輕人憋氣,一群人哈哈哈哈笑。又有一個中年書生模樣的人若有所思道:“你們都不知道當年的事情。當年皇上下江南,第一個帶著的就是我們四爺,因為四爺最皮實。據說皇上擔心四爺太胖影響形象,路上按著四爺減肥,哪知道四爺越減越肥,到了江南江南人一看,那羨慕的。四爺當年長的是真好啊。……不過話說起來,我們四爺有孩子晚,我們大爺,四個女兒後才有的嫡長子那,也沒要侍妾先生兒子。”
“這話兒對。我們三爺,也是先有的嫡長子,隻是嫡長子沒有養住,現在的嫡次子是三子。”
“還彆說,以前沒發現那。哎,你們都不知道吧。我們皇上之前也有一個嫡長子那。我們皇上每年都親自祭祀兩位皇後,言傳身教,皇子們都隨了皇上的品德。”
“這話對,一聽就是明白人兒。”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倚老賣老地笑,瞅著身邊的年輕人埋汰道:“現在這些年輕人啊,都不知道過去的事情嘍。”
一個年輕人抬手一抹額頭跳出來的汗水,嘿嘿地樂:“您老說的都對,現在,要不要我們年輕人送你老回家啊?”
哈哈哈哈哈!周圍的人一起嬉笑打鬨著,先送親近的老人家回去,再在官兵衙役們的安排下,陸陸續續地送女子們回家,保證所有人沒有被偷被摸,安全到家。
耳邊似乎還在回響著老百姓快樂的議論聲,四個衙役拿著大掃帚清掃街道,也是興致高昂地討論著八爺八福晉弘暉阿哥的親近體貼,一起跳舞唱歌的歡樂。
刑部官員們都笑哈哈的興奮和激動,蔣延錫則是純然的高興和感動,下來馬匹和安布祿等人彙報,哭哭啼啼的誇著皇上多麼英明神武。九門提督的官員們憋氣了。
一看他們的提督托合齊,托合齊心裡沉甸甸的,臉上黑沉沉的,哪裡顧得上他們?
——老百姓的心意如此強烈明白,而太子殿下的身邊卻有兩道大雷。說不定哪一天這兩道大雷就被引爆了。
托合齊的眼裡閃過一絲陰狠,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借此機會,悄悄地去將那兩個“大雷”給滅了。
“托合齊?托合齊?”安布祿奇怪地喊著他。
托合齊一愣,隨即回神,笑道:“安布祿老哥?十三爺和十四爺走了?”
“走了。托合齊老弟啊,想什麼那這麼出神?馬上宵禁時間了,我們也走著?”
“犯人那,不管了?”托合齊納悶。
“先關押一夜看看。”安布祿一點不著急,瞅著他老眼一眯。“都先回去好好休息一夜。”
“……好。”
安布祿老頭的精明,托合齊是知道的。這個時候,他直覺有哪裡不對勁,有一種希望快些結案的擔憂。說不清道不明。可他更知道,不能在安布祿麵前露出來絲毫,要他越發下勁地查。
“老哥啊,要說起來,還是您老會辦案子啊。”托合齊給下屬們一個眼神,和安布祿並肩走著回去刑部衙門。
安布祿晃著八字步,剁剁靴子,緩緩站麻的腳,樂嗬嗬地笑:“我哪裡會辦案子?皇上仁慈,我呀,將皇上的仁慈傳達給老百姓,就心滿意足了。”
嗬嗬!
托合齊在心裡罵安布祿老狐狸。可他如今地位再高,官職比安布祿高,也沒有安布祿的資曆高,那就隻能接著安布祿的顯擺。瞧一眼安布祿成竹在胸的模樣,再思及太子今晚上的表現,真要他擔心了。
——太子寧可犧牲皇家名聲,也要將孩子按在八貝勒身上,隻是為了一把打壓下去八貝勒?
胤祥和胤禵護送馬車回來四貝勒府上,進來大門,剛穿過銀安殿穿堂,和迎出來的四爺四福晉等人遇上,相視一笑。胸腔裡有好多話要說,卻又不知道從哪裡說好,更有不需要說對方就懂的激動。
“快進來用飯。”四福晉心疼地喊著,“都擺好膳食了,在偏殿。”
“四嫂!”八福晉呼喚一聲,上前幾步,猛地抱住四福晉。“四嫂,謝謝。”一聲“謝謝”出來,八福晉眼眶濕潤。
“謝謝什麼,都是一家人。”四福晉摟著她,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餓壞了吧?快進來,都是你們喜歡吃的。”
“四哥!”胤禩動動抱著弘暉的胳膊,看著混賬四哥,目光複雜難言。
四爺眼裡含笑看著他們:“先進來用飯。”
胤祥眼珠子一轉,咋呼道:“八哥你還不餓?你不餓八嫂餓了,快去用飯。”
胤禵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更納悶:“八哥,你不餓,你也不累?就弘暉的分量?”
一句話說的在場的人都笑了出來。
一行人漫步進來永佑殿偏殿,丫鬟小廝一起端著銅盆毛巾和漱口水進來,胤禵接過來胖侄子抱著,放到裡間榻上,給脫了鞋子摘下來麵具,瞧著他睡得小胖臉紅撲撲的模樣兒,忍不住心疼地捏捏胖臉頰。
四爺四福晉陪著八貝勒和八福晉說話兒,胤祥打開膳桌上的一個個蓋碗,瞬間一屋子香氣撲鼻,胤祥瞅著桂花魚翅、蝦仁和雞肉炒的雞裡蹦、山雞和鹿筋燉在一起,並配上白菜和山上野生枸杞的四爺府特色菜燉鹿燉……直嚷嚷:“果真都是八哥八嫂喜歡吃的。四嫂偏心。”
四福晉一拍他的肩膀笑道:“你還沒吃飽?”
“吃飽了但該說偏心還是要說。”胤祥不樂意。胤禵從裡間出來,也不樂意:“四嫂,有湯有酒嗎?”
“都有。蓮子湯和生氽丸子湯。還有一道佛跳牆大菜。酒準備的有鬆齡太平春酒、金華酒,紹興酒、惠泉酒、要開哪一壇子?”
“要金華酒!”
“要紹興酒!”
胤祥和胤禵一起瞪眼。
四福晉無奈:“兩壇子都開。”
“哼!”
兄弟兩個互相看不順眼,都覺得對方天生和自己對著乾。一邊八貝勒八福晉和四哥說著刑部門口的事情,不搭理他們。王之鼎和秋華領著小丫鬟端上來大菜佛跳牆,開了酒壇子,頓時所有人食指大動。
吃飽了陪著喝兩杯,專門喝酒的喝酒,專門用膳的用膳,一屋子的歡聲笑語不斷。
七八分醉意的八福晉和四福晉說著悄悄話,胤祥和胤禵將宮裡的對話,撿著和四哥八哥說了,要兩個哥哥明天進宮千萬小心。
胤祥和胤禵一起照顧弘暉洗漱沐浴,玩水,哄著再次睡著,四爺和四福晉送八貝勒和八福晉回到八貝勒府,回來,已經早過了熄燈時間。四福晉先去睡覺,四爺和兩個弟弟說事情。
前書房永佑殿是接待客人和住宿的地方,頗為正式。從永佑殿出來穿過一個轅門,過了一個長廊,一片假山小花園池塘,是府邸西路的後書房,接待至親所用。裡外屋簷都是繪製彩畫,最讓人驚歎的是中外屋簷的彩繪,都是前朝當時最高水平的彩畫技術師繪製,同樣內簷的彩畫也是美輪美奐,麵廊簷下的金色圖案都是鍍的真金。前院平安居雅致,後院二層小樓的如意齋全部是前朝時期鋪的金磚,樓上樓下均以雕飾精美的楠木隔斷分隔,人稱小仙樓,乃是玩耍休息之地。
此時此刻,四爺和胤祥胤禵在慣常呆著的平安居說話兒,胤祥麵色凝重:“四哥,剛沒敢告訴八哥。太子二哥去找汗阿瑪,一字一句,都說那孩子是八哥的,即使不是八哥的,也要八哥領養。”
胤禵憤憤:“吃錯了藥似的。皇家豈能是隨便養人孩子的?皇家宗室的哪一個孩子不是自打生母受寵、有孕就記錄備案,一直到生產,完全有人跟進?弟弟真怕八哥八嫂知道了,失去理智。還有那托合齊!”
“托合齊當著汗阿瑪的麵兒顛倒黑白。”胤祥眉頭緊皺。“四哥,我很擔心……。托合齊是九門提督。”胤祥擔心老父親的安全。
“不用擔心。”四爺看得明白,再換一個九門提督,也極有可能被太子拉攏。“托合齊出身低資曆低,他暫時無法完全掌控九門,目前是最好的人選。”
??
胤祥和胤禵對視一眼,四哥說話越來越要他們聽不懂了。
四爺微笑:“自己想。”
!!!
靜默中,燈花“劈裡啪啦”地響了一聲。四爺拿小剪刀剪去一點點,挑著燈火明亮幾分,又在茶桌下的小抽屜裡拿出來一盒香片,給靠牆的立式小香爐添上一片,手持小刷子輕輕地刷著香灰,刷到渣鬥裡。
胤祥看著四哥的動作,聞著嫋嫋燃燒的醇厚沉香味道,有幾分想明白了:托合齊暫時無法完全掌控九門,那就是太子暫時不能完全掌控九門,老父親就沒有被逼宮的危險。換一個比托合齊精明身份高的,萬一再被太子拉攏,那才是危險。
胤禵模糊明白幾分:托合齊還沒有完全掌控九門,太子的勢力還不算太大。
四爺去裡間淨了手,回來,麵對兩個弟弟靜默的等候,明晃晃地暗示“四哥我們想明白,下一步做什麼”,心裡好笑又無奈,躺到茶幾邊的躺椅上,目光幽幽盯著麵前搖曳的昏黃燭火,良久,沉吟道:“我曾經和八弟承諾,一定要幫八弟討回來公道。八弟因為幫助我,……”右手下意識地轉著菩提佛珠。“十三弟、十四弟,這件事,你們不要再跟進。”
“四哥!”胤禵氣得蹦起來,跺著腳怒吼:“都到這樣了,我們還怕什麼?”
胤祥倒是穩重許多,看著四哥平靜憊懶的俊臉,摸著下巴略加思索,猛地想起來弘暉問四哥的那句“有點大膽……”八哥說“要去請罪……”一抬頭,試探地問:“四哥,是不是,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
“四哥!”又是胤禵先著急。“四哥,還有什麼是我們不知道的?”
四爺氣笑了,一挑俊秀的眉毛:“你們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快去休息。”
“不要!”胤禵執著:“四哥你快說,到底是什麼事情?”
“對。四哥,其他的,我們現在就要知道,和這件事有關的。”胤祥也固執。
“目前我也不能確定。明天先進宮,進宮回來再看。”四爺臉一板,攆人。“你們福晉都給送來衣服了,你們的院子的炕也燒好了,都回去休息。”
胤祥胤禵:“!!!”
“哼!”
“哼!”
起身,跺著腳一步一步重重地離開了。孩子氣地鬨脾氣。
四爺:“……”
抬手按按眉心,將所有的事情都在心裡過濾一遍,四爺此刻隻擔心老父親的身體情況。
他身體放鬆下來,靠在躺椅上,慢慢地搖著,醉意和困意上來,不一會兒迷糊起來,一直到一陣腳步聲,輪椅的骨碌聲響起。
四爺微微睜開眼,看見他們都來了,失笑。
“你們睡的好好的,怎麼都起來了?”
“奴才擔心爺。”蘇培盛麵容嚴肅。
“如意樓美的好像仙宮,睡不著。”鄔思道哈哈笑。
“估摸著兩位小爺去睡覺了,來看看四爺。要喝酒嗎?”鄔思道舉起來手裡抱著的酒壇子。
“爺,可有要吩咐的事情?”蘇培盛直覺有事情。
四爺看向給鄔思道推著輪椅的蘇培盛,蘇培盛回道:“爺,其他的人都安置好了,都睡了。隆科多和年羹饒在如意齋二樓喝酒,下酒菜也送去了。”
點點頭,四爺用下巴示意他們都坐下來:“是廚房看看,還有奶湯、蓮子湯、丸子湯端來。看有什麼鹵肉一類的,給隆科多和年羹堯送去。”
“哎。”
蘇培盛推著鄔思道到茶幾邊,轉身下去了。鄔思道地率先坐下來,一拍酒壇子上的封泥。問道:“四爺可是擔心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