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緊緊地抱著乖孫子,老邁的大手順著孫子的脊背,心疼,卻也驕傲。
弘暉天生的小脾氣隨了他阿瑪,又是打小兒跟著他阿瑪長大,聰明,但也會惹事。剛進學就和堂哥們打架,但他聰明著,在無逸齋似乎不怎麼努力學習,考試也是門門功課都是優,這讓康熙十分自豪,表麵教訓孩子說“不能自滿”,背後逢人就誇,說孫子中還沒有一個孩子這麼有出息呢!
弘暉在無逸齋和堂哥們處的不愉快,他也不在意。反而和莊子上的孩子們玩得開心,被他阿瑪送進莊子附近的童學院,完全就是野孩子一般的孩子王。康熙本來聽著彙報皺眉,可等他派到弘暉身邊的小太監張居翰來報,他老人家又心疼了。
男孩子小時候都喜歡玩打仗這種很男子漢的遊戲,弘暉也是樂此不疲,他確實很聰明。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有很多小孩子都樂意聽他指揮,做了他的小跟班。
說起來,這孩子王可不是輕易能當到的,其中有弘暉阿瑪很大一部分功勞。如果弘暉在外麵惹事了,隻要是對的,哪怕和老師頂撞了,他阿瑪也說“弘暉做得對。”如果打架打輸了,他記起來阿瑪說的“要打回來”,回家吃了飯再回去,想辦法打贏了再回家!這般打來打去的,短短十來天,弘暉在郊外鄉村裡就打出來名堂。
村子裡有個被孤立的孩子,他意識到隻有追隨“孩子王·小魚兒”才能改變被孤立的境遇,於是,他好多次告訴弘暉他有五十兩銀子,還很大氣地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拿來給你隨便花。
時間久了,算出來五十兩銀子能買很多很多糖葫蘆的弘暉·小魚兒,經受不住這個孩子的多次誘惑,就答應花這個孩子的錢了。當弘暉真的拿到了這個孩子的五十兩銀子,心裡還是忐忑不安,鄭重其事問這個孩子,說這些錢我真的可以隨便花?
這個孩子一副義薄雲天的樣子大聲回應他,當然了,這是我的錢,我說你可以隨便花你就可以隨便花。於是,弘暉徹底放心了,把這筆錢全部買了糖葫蘆分給了他的那些小跟班們,讓自己出儘了風頭,他心裡得意極了。
沒想到,第一天弘暉剛到學堂,就被私塾老師叫住了,原來,那個小孩子是偷了他父親荷包裡的五十兩銀子給弘暉,被父親發現後,他把責任都推到了弘暉身上,說是弘暉逼他拿錢,不然他就要挨揍。
弘暉見此情景頓時傻眼了,萬萬沒料到這個小孩子竟然會倒打一耙。他百口莫辯,沒人相信他的話。但他還是爭辯,認為他沒有錯。於是,他成了老師眼中“犯了錯還不肯承認錯誤”的壞孩子。
這件事給了弘暉一個深刻的教訓:不要輕信彆人的承諾,否則就有可能會讓自己陷於被動,最終落得個被彆人牽著鼻子走的糟糕下場。
五十兩銀子這件事情過去沒有很久,又發生了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再次給弘暉一個教訓,讓他小小年紀就體會到人心的微妙和不可測。
弘暉從小就習慣照顧人。班裡除了他,還有個從宛平縣轉來的學生,他頭上長了一塊有銅錢大小的禿斑,大家就給他取了個“一錢禿”的外號嘲笑他。弘暉就處處護著他,他對弘暉也挺感激的,就自願充當了弘暉的小跟班。
一天,這個小跟班跟弘暉說,我家釋迦樹上結滿了釋迦,我爺爺知道你對我很好,同意我帶你去家裡吃釋迦。釋迦是南方冬天的水果,在北方能養活很不容易,弘暉當下就好奇了。可弘暉有上次的教訓,沒有輕易答應他。但這個小跟班兩次三番盛情邀請,弘暉終究經不住釋迦的誘惑,把這個邀請當真了,就問這個小跟班,說,我們今天去你家裡摘釋迦行嗎?
沒想到這個小跟班以爺爺不在家為由拒絕了,弘暉問了好幾次,這個小跟班都是以這個理由拒絕了。弘暉不耐煩了,就說,既然你爺爺同意你帶我去你家摘釋迦,他在不在家有什麼關係呢?!
於是,弘暉帶著他的一幫人到這個小跟班家裡,剛好他爺爺不在家,一幫孩子把他家釋迦摘了個乾乾淨淨。
第一天,弘暉自然又被老師叫去訓一頓,原來,壓根就是那個小跟班撒謊,他爺爺從來也沒有邀請過弘暉去他家摘釋迦,看到家裡釋迦被摘光了,火冒三丈,這個懦弱的小跟班也是如出一轍,說是被弘暉逼的,不同意就要挨弘暉的揍。
弘暉第一次掉進同樣的坑裡了,他怎麼解釋也無濟於事,受到了老師的嚴厲處罰。這件事又給了弘暉一個深刻的教訓:再也不能這樣完全相信彆人的話了,否則下場會很慘的!
康熙摟著乖孫子,歡喜於乖孫子的悟性和成長,大手摸著他還沒梳辮子的毛茸茸桃心頭,問他:“什麼時候回來京城?”
弘暉在瑪法懷裡蹭蹭腦袋,小幼崽一般的依戀和信賴,聲音糯糯的。
“要再等五天啊。私塾的老師說,五天後考試,再放寒假。”
“嗯。好好考試。為什麼和老師頂撞?”
“那老師壞啊。瑪法。”弘暉氣鼓著胖臉頰。“他對有錢人家的孩子都好,對窮人家的孩子不好,問一個問題就說“你不會自己思考?”都是一樣的學費!哼,那有錢孩子和我顯擺,我打了他,老師來罵弘暉,弘暉不服氣,就和他吵架。”說著說著,橫眉豎眼的,明顯還是氣不過。
康熙咳嗽一聲,認真道:“吵架很對。”
弘暉頓時開心了,在瑪法的懷裡猴鬨著歡呼:“瑪法最好。”
康熙抱著肉乎乎圓墩墩的小孫子,樂嗬嗬地笑。人啊,都是偏心的,童學院老師們各有各的偏心,無逸齋的老師們更是各有各的偏心,基本都偏心於老一胤礽的孩子們,康熙看在眼裡保持沉默,但他很高興,弘暉對此知道反抗。
祖孫兩個說著悄悄話,說起來昨天大伯和三伯去看望一家人,今早上都走了,說是大伯母和三伯母來催。康熙一樂。
眼睛一眯,有了主意。
“晚些時候,瑪法要奉你老祖宗,帶著你幾個祖母,去小湯山泡溫泉,你阿瑪和你都跟著吧。”
“好哦,謝謝瑪法。”弘暉很高興一家人出門玩樂,手舞足蹈地顯擺。“瑪法,莊子上也有溫泉啊。阿瑪喜歡泡溫泉。”
“那莊子就在小湯山外圍。”貴人們雲集,否則怎麼會有單獨的童學院?康熙笑哈哈的:“如果有時間,瑪法去莊子上看看。弘暉這段時間練琴怎麼樣?”
“瑪法,你去玩啊,莊子上好玩哦。和宮裡不一樣的好玩。”弘暉積極邀請。“瑪法,弘暉每天都有練習琴和書法哦。弘暉更喜歡我們的琴哦。”
“好。我們回去乾清宮彈琴。梁九功,抬上來朕的那台‘清絕’給我們的弘暉阿哥。”
五代時吳越王錢俶善鼓琴,他常派遣使者以訪廉為名,在民間物色良好琴材。使者訪至天台山,夜宿於山上寺中,夜間聽到瀑布的宣泄聲轟鳴於外,早晨起來細查,看到瀑布下麵淙石處正對著一根房柱,而且柱子是向陽的。使者暗想“如果是桐木就好了。”用刀一削,果然是桐木。於是賄賂寺裡僧人將柱子拆下買了出來。取兩塊陽麵琴材,飛馬報給吳越王,請求再等一年製琴。一年後琴成,獻給了錢俶,一名“洗凡”,一名“清絕”,都是曠世難逢的寶物。
弘暉見到琴,兩眼發光很是高興。拿出來和他阿瑪學習的架勢,淨手焚香,端坐靜心,開始彈琴。
康熙一看,就樂了。小孩子嘛,彈琴自然是亂彈一氣,可是架勢儀式要有,重要的是過程和開心。
祖孫兩個彈琴,康熙給講解製作琴的基本方法,講琴譜。還和孫子炫耀了一番他學習鋼琴的成果,好不熱鬨。期間不斷有大臣們請見,太子和六貝勒、七貝勒、八貝勒、九阿哥……都來了,一起談笑風生的。
等四爺拎著一個食盒進來乾清宮,一眼看到這麼多人,康熙在和皇子們、大臣們商議事情,弘暉在一邊小桌子上練習大字,很是專心的小模樣,無聲一笑。
太子對老父親疼愛弘暉,早就有意見了。見到老四一肚子的火氣有了方向,冷著臉:“四弟怎麼還拎著一個食盒來?”
四爺見到他更來氣,自己這番賠罪因為誰?一挑俊秀的眉毛,“恭敬”道:“好些日子沒來給汗阿瑪請安,今天在河裡釣上來幾條魚,來孝順汗阿瑪。”
太子:“!”
六貝勒裝沒看見,笑道:“四哥親自釣魚,親自下廚房?有沒有弟弟的一碗?”
四爺一齜牙:“無。”
“哎~~”六貝勒胤祚一轉頭,“汗阿瑪你看四哥。”
康熙龍臉一板:“你哪天孝順老父親一次?”
“汗阿瑪~~”胤祚委屈了。“兒子明兒就去釣魚,釣不上來去炸,來給汗阿瑪做魚湯。”
“可彆。就你的廚藝,朕還不敢喝。”
胤祚:“!!!”待要反駁,一眼看見老十已經幫助四哥端碗盛湯,氣惱道:“十弟!”
十阿哥胤俄理直氣壯:“六哥你要喝就喝,哪裡那麼多話?”
四爺哈哈哈哈笑。笑得胤祚氣不過顧不上廢話,起身上前一步,搶過來四哥手裡的湯碗,雙手端給康熙:“汗阿瑪,請用湯。”
康熙:“……”
聞著魚湯的鮮香氣,告訴自己不氣不氣,隻管安心享受這些討債的們的孝順。
大臣們笑哈哈的誇皇子們孝順,眼巴巴地看著魚湯:活閻王四爺熬的魚湯,喝了一定比蟠桃還幸福啊。
太子氣得臉上扭曲。
八貝勒、九貝勒等人看著,一小壇子魚湯被喝了一半,忍不住了。
要說皇家的這些兒子們,除了太子,就是十阿哥的地位特殊,康熙給他娶了蒙古福晉,是保護,也算是斷了他的繼承權,他乾脆就放飛自我了,日常說話辦事,最是大膽。
再就是六貝勒、十一阿哥這樣身體弱的。
其他的,十三阿哥胤祥和十四阿哥胤禵最先行動,九阿哥跟著,一起上去搶了。八貝勒一看,憑什麼我又最後一個?我也搶!可他做不出來啊就糾結。弘暉寫完最後一筆,放下小狼毫,一眼看到了這情形,幾步跑出來,喊著:“八叔,快搶啊。”就撲上去了搶碗。他才放下最後的顧慮,跟著胖侄子一起搶。
太子和四爺是唯一沒有搶的。
太子冷眼:“四弟行啊。”
四爺歪在椅子上看一個剛在討論的章程,聞言眉眼不抬:“托太子一哥的福,太子一哥身體好了,弟弟甚為欣慰。”
太子:“!!”
提起來這個事情,確實是太子理虧。張了張嘴巴,硬是咽下去一腔憤怒。
四爺不搭理他,看完手裡的折子,慢慢思考。
折子上說,昨天浙江又發生了一場鬨事,一位叫張念的和尚以“朱三太子”的名義造反。官兵儘快鎮壓了,全部斬首示眾。上折子是問,陸地上找不到真正的朱三太子,要不要派人出海,大力搜尋真正的朱三太子,誅殺,以正視聽。
四爺算了算,包括第一次南巡他遇到的刺殺,大清進關這六十年,光是打著朱三太子造反的次數,前前後後一共造反了70次!
朱三太子,原名朱慈煥,是崇禎帝的兒子。在李自成攻破北京之後,天潢貴胄的朱慈煥在兵亂中不知所蹤。本來他走就走了,大清這麼大,可能他都出海了,去哪裡找?朝廷也沒打算找。
可是在儒家文化的熏陶之下,“正統思想”深入人心,“名正言順”是極為重要的,很多造反的人都喜歡舉著放大鏡找朱家皇室子孫,來為自己的起事擴大聲勢。就算沒有真的皇室子孫,那也沒有關係,那些想要造反的人會想出各種方法,來實現自己的野心。
康熙元年,一次比較大的起事爆發,蘇北地區的“朱三太子”謀反,被不費吹灰之力的鎮壓,審訊頭目時才知道為首的人叫朱周稘,隻是富商子弟。
康熙一年,直隸真定又出現一起“朱三太子”起義,這次的起義規模十分大,波及幾萬人,為首者猖狂至極,給手下大肆分封爵位。混亂很快被鼇拜鎮壓,審訊結果不出意外,隻是有人假借朱三太子的名號。
康熙十一年,楊起隆以“朱三太子”名義在京城糾眾反清,聲勢浩大,一度威脅京城,失敗後逃走了,這又是一起假冒事件。
康熙十六年,福建又發生了一次起事,“朱三太子”秘密聯係台灣鄭氏,企圖反清複明。計劃泄露被康熙查獲,朝廷以為這次肯定能夠捉到真正的“朱三太子”,可是真凶竟然叫蔡寅。
之後數年,朱三太子此起彼伏。湖南武岡州傳出“朱三太子”的謠言,當事人被抓,押到京師後當眾斬首;康熙十八年,陝西有人自稱“朱三太子”謀取名聲,後經查實,此人在說謊,這人根本就是楊起隆的老部下。
在這持續幾十年的抓捕中,康熙也怒了,要不惜任何代價,寧殺錯不放過,凡是和朱三太子相關的人等,一律誅殺。至於那些造反究竟與朱三太子有沒有關係,康熙對此十分在意,他一直想要找出真正的朱三太子,“朱三太子”也就成為了康熙的心腹大患。
四爺小心翼翼地看著老父親喝湯的表情,難得的,這次沒有以往每一次的暴怒,稍稍放了心。
太子正因為一邊兄弟們搶魚湯的熱鬨氣得坐不住,一眼看見了他的表情,右手舉著茶蓋刮著茶碗裡的茶葉沫子,故意問:“四弟,你認為那?”
四爺發現汗阿瑪喝湯的動作一頓,喝茶用點心的大臣們也看過來,沉吟道:“周朝立國時,禮定天下,封前代三王朝的子孫為王侯,封山東為商朝皇室封地,稱之為“三恪”。曹丕建立曹魏後,封漢獻帝為山陽公,司馬炎篡魏後,封曹奐為陳留王,……均是對前代王朝以示尊重。大清立國,汗阿瑪也一直想找出來前朝朱家後人,祭祀前朝皇陵。若能找到朱三太子,自然好。若不能找到,臣弟認為,無需在意。凡人要造反,沒有朱三太子,還有朱四太子,總有理由。朝廷無需在意理由,殺之即是。”
“經常這樣打打殺殺,不怕天下人議論?”太子一聲冷笑。“四弟你不怕名聲怎麼樣,朝廷還要名聲那。”
“朝廷的名聲在於要天下安定,國強民富。不在這方麵。”四爺目光一閃,看向都停下來望著自己的康熙和兄弟兒子們,“康熙一十三年南巡,汗阿瑪去拜謁明孝陵。在朱元璋的陵墓前,不僅肯定了朱元璋的功績,還給朱元璋立了一塊石碑,曰:治隆唐宋。並且承諾:‘敕訪明後,備古三恪之數,且舉元後蒙古之恩禮不替為證,……’天下未嘗不聞而義之,世人都知道汗阿瑪的仁義。知道後還起事鬨事,不管這些鬨事裡有沒有真正的朱三太子,都是該殺。至於說名聲,前朝大將常遇春和陳友諒對戰後,下令屠城,湘潭一帶人口驟減,地域編製也從州變成縣,朱元璋下令剩下的人世代做丐戶,男子不能科舉女子不許裹腳。朱元璋做了皇帝,大肆殺戮功臣。可是後人還是肯定了朱元璋的功勞,汗阿瑪也肯定了朱元璋的功績。太子一哥,臣弟不是認為,這樣做是對的。元朝皇家逃亡路上,朱元璋命殺的隻有一個孩童子嗣逃出去。我們朝廷不能學這樣,大清也不殺功臣,朝廷一直在儘量挽回一些殺戮帶來的影響,希望凡大清人不管曾經怎麼樣都過的更好。臣弟隻是認為,大清朝廷的名聲不在這裡。好比一個人做的再好,變成金子打造的,也有人罵銅臭。因此,如果找不到朱三太子,不用花費銀子特意去找。”
!!!這話,要一些人都不敢聽。
在如今大清一心顯示仁義,康熙一個勁地弱化大清建立過程中的戰爭等等殺戮,使勁地誇前朝的好兒表示寬仁的時候,出來這麼一番“就事論事”的話,在座的大臣無不震驚。
弘暉目露崇拜,目光炯炯地看著阿瑪。
康熙微微一笑,將兒子們的表情都看在眼裡,放下湯碗,指著老四對大臣們嫌棄道:“你們的四爺啊,恨不得一文錢掰成兩瓣兒花,朕今天議事特意沒有管他。好嘛。”擺擺手,苦笑道:“罷了罷了,國庫裡今天秋天收上來的銀子,看看有剩餘的,都拿去建造學院吧。京畿地區的父老鄉親們這麼渴盼,送上來一麻袋的意見書,朕看著心裡難過啊,銀子不夠,能建造多少建造多少。”
目瞪口呆。
還要硬跟著皇上的話題變化,抓緊提建議:邊境和盛京那一撥他們錯過了,江南那邊一般插不進去手,如今京畿地區要辦學,其他的先不管,學院營建、書本印刷、筆墨紙硯……都是大利潤啊,搶!
弘暉聽著大臣們唾沫橫飛地爭執,坐在瑪法身邊安靜的聽著,等瑪法有空了,端著碗一口一口地喝著阿瑪親手做的魚湯,心情美美地問瑪法:“瑪法,小夥們們都讀書哦?”
康熙拿毛巾給他擦擦臉頰上的小魚刺,故意笑道:“瑪法儘力啊。國庫沒有那麼多銀子。”
弘暉仗義:“瑪法,弘暉有銀子哦。瑪法,額涅也有銀子啊。老祖宗、皇祖母、祖母、祖母們,都有銀子哦。”
康熙咳咳咳。
弘暉放下胭脂紅純色的小碗,孝順地給瑪法錘錘背:“瑪法,弘暉去和長輩們要銀子,給瑪法花哦。瑪法,小夥伴們都進學,弘暉的姐姐妹妹們也進學哦。弘暉要妹妹們也來無逸齋學習啊。弘暉來學習,妹妹們在家裡想弘暉哦。”
康熙就看著他小嘴叭叭叭,一臉的期待。忒是無奈。
你阿瑪要辦學已經千難萬難了。
你還要姐姐妹妹們一起進學?
“你的妹妹們來無逸齋進學,瑪法答應了。其他的姐姐妹妹等一等,想學習的去女子學館即可。朝廷先要你的小夥伴們都進學,畢竟,男女授受不親,不能一起進學。”
弘暉舉著小拳頭給瑪法敲著肩膀,大眼睛裡有真實的疑惑:“瑪法,男女授受不親,是什麼?為什麼不能一起進學?為什麼姑姑姐姐們要和弘暉隔開學習哦?”
“因為她們是女孩子,你是男孩子。”
“瑪法,為什麼她們是女孩子,弘暉是男孩子哦?”
“……”
康熙一直到弘暉揮著小手,和他說“瑪法弘暉先走了哦。”看著他跟著老四一模一樣的步子,胖嘟嘟的身影,才是沉沉地鬆一口氣。
其他人都挺同情康熙的,真的,即使是太子。
四爺領著胖兒子,去寧壽宮給皇太後請安,去承乾宮給皇貴妃請安,去永和宮給德妃請安,去看望蘇茉兒嬤嬤,去西三所看望幾個妹妹們,詢問備嫁情況……一圈轉下來,康熙派人來催了,跟去小湯山泡溫泉。
大隊人馬啟程,浩浩蕩蕩的隊伍,旌旗飄飄遮天蔽日。一路上圍觀的老百姓更是興奮激動地歡呼磕頭。
弘暉在馬車裡和幾個小叔叔,小堂兄弟一個馬車,開心地說話,顯擺自己在莊子上的玩樂,邀請去玩。
康熙和太子做攆,四爺和兄弟們騎馬,與侍衛們一起護著長輩們的車駕。
大雪剛過,因為有工部提前布置,今年倒是沒有房屋被大雪壓垮的情況,因為大雪,煤炭價格有上漲,也隻是漲了一文一斤,在正常範圍。康熙在馬車裡聽著侍衛的彙報,很是滿意。
隻是車駕剛出正陽門,康熙車駕上的一個輪子出來問題了,大隊人馬都在等著,其他人能湊上去的都湊上去了。十三阿哥胤祥看四哥周圍沒有人,四哥看似在微笑其實在打盹兒,打馬湊上來,悄悄地道:“四哥,施世綸上任沒有幾天,不光得罪揆敘,還得罪了太子爺的奶公淩普。”
四爺臉上立時沒了笑容。順天府尹這個位子,看似隻是一個大管家,可關鍵時刻,也是有作用的。施世綸性格強硬,出身背景也夠,老父親調施世綸做順天府尹,不靠大哥和八弟,也不靠太子,是不是一開始就有什麼深意呢?
胤祥又道:“五天前,大哥和八哥的人,一起上奏,說宮裡侍衛們有的不儘職,懈怠疏忽,要求宮裡的侍衛三個月一換崗,嚴加管理。為此鄂倫岱還發了好大的火氣,罵罵咧咧的卻也沒有反對。太子的人極力反對。汗阿瑪還沒有決定。”
四爺聽得心頭突突亂跳,眉眼一垂,一抬,盯著他的眼睛:“你不要摻和。”
“我不摻和。”胤祥賭氣地哼一聲。“十四弟就不一定了嘍。”
四爺不由地皺眉。
深邃黑亮的眼睛望著汗阿瑪車輦周圍一圈的熱鬨,嘴唇翕動,壓低了嗓子道:“四哥要你不參與,還有一句囑咐,你要警惕你身邊的人。自己要注意照顧自己。”
聽得胤祥心頭一震。
不由地想起之前太子要栽贓給他一些違禁物品的事情。
“我知道,大哥和三哥都在拉攏四哥。六哥和我說了,可能他們每一個都會來拉攏我和十四弟,通過我和十四弟挾製四哥。”胤祥眼裡閃過一抹狠厲。“四哥,我不怕這些算計。”
“四哥知道你不怕算計。但你的俠義之心是弱點。儘可能地將你府上的人都查一查,我怕有彆人的眼線。還有,不管哪個兄弟找你哭訴委屈,一概推脫給四哥,什麼也不要應承。”
胤祥瞳孔一縮。
這確實是他的弱點。
最是看不得誰示弱,總會衝動地幫忙。府裡也確實有一些被他救下來的,因為求著要報恩,留下來的人。
就是兄弟們也一樣,和他硬來他不怕,但是和他哭訴求救,他一定會心軟。
胤祥沉默著,目光盯著前方的一樹雪花枯樹枝,唇角緊抿。
十三弟可能在這件事裡遇到的傷害,是四爺一直要避免的。但他也不能強令十三弟做什麼。當年的紅皮小老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四爺很是擔心。可他隻能慢慢地教導,安靜地等候。
安靜中,一道呼喚響起。
“四哥,十三弟。”原來是八貝勒打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