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第 165 章(2 / 2)

“那弘暉認為,你要做什麼?”

“哼!兒子什麼也不做。年希堯和年羹堯是大清的官兒,做得好,應該賞。年額涅是一家人,又有娃娃弘暉很高興。年額涅就是有了小娃娃,阿瑪給取一個特彆的小名兒,隻要不是妹妹,也不會特彆寵著。”弘暉一副“我才不在意”的小樣兒,略氣惱地咬著包子。隻是小眼神偷偷地瞄著阿瑪,好似在期待阿瑪的一句安慰和鼓勵,或者肯定的讚賞。

四爺看著他的小樣兒,更樂了。親兒子嘛,直接笑了出來。

弘暉:“……”

“阿瑪~~”弘暉不樂意了,又喚了一聲“阿瑪~~”帶著一點點委屈。到底還是在意父親對年側福晉肚子裡小娃娃的“偏心”的。

“好好好~~阿瑪不笑你。”四爺還真想不到兒子的小心思小委屈。放下筷子,身體靠向椅子背,清亮的目光望著兒子,含著笑兒,略放鬆地道:“你對你幾位舅舅、幾個表兄如今的情況,怎麼看?”

“很合適。”弘暉皺眉,吃包子的動作頓住,修長的眉毛皺巴成波浪形,“幾位舅舅、幾位表兄都沒有大能力。好在心性仁厚不惹事,交代的一些小差事也能辦好,這就很好。兒子也不需要他們幫助什麼。兒子和幾個弟弟妹妹也都這樣交代。”這裡的弟弟妹妹,指的是同母的弟弟妹妹們。

四爺忍住笑兒,再問:“你的母家是這樣的情況,你能清晰地認識到,阿瑪很高興。那你的妻族那?如果你瑪法給你選擇權,你想要選什麼家世的?”

這個問題難為住了弘暉。

“阿瑪,兒子真能有選擇權?”弘暉真吃驚了,和他阿瑪一模一樣的大眼睛瞪的滴溜兒圓,“阿瑪,娶媳婦兒,不是父母之命,瑪法指婚嗎?”

四爺端起來豆汁兒碗,用一口,好似漫不經心的一句:“可能給你自己選。阿瑪在和你瑪法爭取。你瑪法也疼你。”

弘暉:“!!!”

弘暉傻傻地看著阿瑪:“阿瑪,兒子隻想要一個頂頂好的福晉,一個好官兒。從來沒想過什麼家世。阿瑪,瑪法和老祖宗昨兒喝酒的時候還說,血緣不近的女孩兒,滿漢蒙八旗裡頭,沒有幾個不好選。阿瑪,兒子自己選一個什麼樣兒的福晉啊?兒子從來沒有想過。”

“現在想一想。瓜爾佳家的幾支、鈕祜祿家、納蘭家、舒穆祿家、富察家、關外的佟佳家……還有一些不出名的,他塔喇家、索綽羅家、伊爾根覺羅家、馬佳家……蒙古各部落、包括漢軍旗的八大漢人世家……”

弘暉更傻眼了。

“阿瑪,這麼多可以選擇的?”

“是的。”

“可是阿瑪,”弘暉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覺得阿瑪就是在忽悠他。“阿瑪,蘇完瓜爾佳一支,傅爾丹沒有嫡出閨女。鈕祜祿家,瑪法說,要嫁阿靈阿的一個閨女給十七叔那。估計不會再有一個女孩兒嫁進皇家了。納蘭家,容若的幾個兒子越發低調,隻有富爾頓剛中了進士春風得意,跟八叔走得近。和容若父子不和睦。還有揆敘,也是。舒穆祿家的一位總督、一位徐元夢老師,也和八叔走得近。富察家馬齊、馬武、李榮保……哼哼。兒子知道馬齊這兩年變化了,開始和阿瑪走近了。……”

弘暉掰著胖乎乎的手指頭一樣樣地數著,覺得他阿瑪這個孤王做的,他可能要娶不到合心意的媳婦兒了,一張胖臉越發地糾結皺巴:他還有這麼多弟弟們要娶妻,這麼多妹妹們要嫁人啊。

“阿瑪,你說,兒子的未來福晉,要是和兒子不一心,兒子怎麼辦?兒子能擺了福晉的官兒再娶嗎?”弘暉愁眉苦臉地看著親阿瑪,麵對他阿瑪同樣驚訝的目光,越發地煩惱道:“阿瑪,兒子娶一個不出名的家世的女孩兒吧。關外蒙古八旗的女孩兒可能不適合京城的環境。漢八旗的漢人世家,比如祖家,大多是當年投降大清的功臣,對於前朝來說是奸臣,到底名聲不雅觀。哎,隻要她家人忠心於瑪法,不參與爭鬥就成。”

又皺著鼻子,揉揉眼睛,小大人地歎氣道:“這樣一想,年家倒是殊為難得的好名聲的漢人世家了。反正兒子也不要妻族幫什麼,兒子靠自己。阿瑪娶額涅,額涅很好,兒子和弟弟妹妹們都很好。阿瑪娶年額涅,年家勢力再大,阿瑪也沒要年家做什麼。年羹堯幫助阿瑪做事,那是年額涅沒嫁進來之前就有的。……而且,兒子也知道,府裡有家世好的年額涅和一些姨姨們,阿瑪和額涅還要多注意不要她們娘家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要警醒著。福兮禍兮,凡事都是雙刃劍。阿瑪,兒子都明白。”吸吸鼻子,頗有點兒“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架勢。

四爺聽得真驚訝了。

可是弘暉還有話說,咬一口小包子眼巴巴地看著親阿瑪:“阿瑪,弟弟們將來娶媳婦,也這樣吧。妹妹們將來嫁人,都嫁去蒙古,不要呆在京城。蘇茉兒嬤嬤曾經說,縱馬馳騁在草原上的女孩兒恣意歡笑,是另一麵完全不一樣的女子閨秀。在京城裡頭,規矩太多,萬一夫家參與進來爭鬥,妹妹們若要罷了夫婿的官兒再嫁一個,也麻煩。”

四爺:“……”

四爺表示自己有點聽傻了,麵對兒子真心為他自己、弟弟妹妹們打算的樣子,直接噴笑出來。

“好好好~~阿瑪知道你的意見了,會和你瑪法說的。”四爺笑得樂不可支,眉眼彎彎。“弘暉長大了,以後你弟弟妹妹們的親事,阿瑪也不用操心了。”

弘暉:“……”眨眨眼,再眨眨眼,這是真的,不是幻聽?

“阿瑪……”弘暉無語凝噎。親親阿瑪能懶到什麼程度啊!平時偏心妹妹們、對弟弟們不管不問也就罷了,如今連弟弟妹妹們的婚事也推給自己了。可是能怎麼辦啊,這是親阿瑪,親的!

弘暉照顧阿瑪用完早膳,洗漱淨手的時候,靠著阿瑪的耳朵小聲嘟囔地說道:“太子伯父說:‘十三叔的名字,你記得,身陷囫圇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失去了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的能力。’阿瑪,太子伯父要蠱惑十三叔拉攏什麼勢力?”

四爺眼睛微合,眼角低垂,沉思好一會兒,將手裡的毛巾遞給兒子,抬手拍拍兒子的肩膀。

“這事兒,阿瑪知道了。下午……中午飯後你進宮,發現事情不對,立即出宮去你十三叔府上,照顧好你十三叔的府裡。”

“哎!”弘暉響亮地答應著,隨即又擔憂:“還有兒子能做的嗎?阿瑪?”

“有。阿瑪現在要去找你額涅說話兒。你進宮之前,照顧好弟弟妹妹們。或者帶著他們一起進宮。”

“哎!兒子一定辦好。阿瑪,您也照顧好自己。阿瑪!”弘暉聲音哽咽,眼淚都要冒出來。不知道怎麼的,眼前突然是那一年的承德圍獵,一家人回來京城,弘皙和弘昱等堂兄弟想哭都不敢哭的模樣兒。太子伯父被圈禁,大伯父被圈禁的頹廢不堪。

“阿瑪!”弘暉的手抓緊了阿瑪的海水江崖金邊紋馬蹄袖,不停地顫抖。

“放心!阿瑪沒事兒。不要哭。”四爺雙手握住兒子顫抖的手,扶住兒子尚且稚嫩的肩膀,認真地叮囑道:“什麼也不要怕。阿瑪永遠都在你身邊。記得。”

“記得!記得!”弘暉強忍著淚意,可是那眼淚不聽自己的,胸腔裡難受得緊,大顆大顆的淚珠子吧嗒吧嗒地掉。

四爺摟著胖兒子在懷裡,待要說話,門口響起來一陣腳步聲,蘇培盛因為四爺暗示的目光,弘暉阿哥壓抑嗚咽的聲音猛地停住了腳步,站在門口小聲道:“爺,六爺來了。”

四爺點點頭:“請進來。”手上給弘暉擦擦眼淚,父子兩個四目相對,四爺並沒有避開兒子擔憂著急的目光。

“可能會有一點事情。但是阿瑪會儘量保全你十三叔,照顧好自己。弘暉相信阿瑪。”

“……我相信阿瑪。”弘暉聲音嗡嗡的,帶有哭意。淚水模糊中的阿瑪,和平時一樣,和每一次有事情的時候一樣,總是屹立不倒的,總是能照顧好一大家子所有人。

胤祚一身藏青色正式朝服,逆著光進來書房,微微眯著眼聞著書房裡的奇怪氣氛。他給四哥行禮,聽著弘暉給他行禮,行禮告彆。單單是看弘暉那露出來的一絲絲表情,就猜到了大概。

胤祚站在距離四哥一步遠的地方,秀氣的眼睛瞧著四哥安然自若,和平時一樣悠閒憊懶的模樣,精致若女子的麵容皺巴起來,輕輕地歎氣:“四哥,我不想告訴你。十三弟也不想告訴你。你知道,我們的心,我們都是怕你被牽扯進來。”

四爺抬起來手腕的腕表,看看時間,一抬頭,望著外頭暖融融的冬日暖陽,今天是一個好天氣。薄唇微微勾起,帶著愉悅的弧度:“六弟,四哥知道你們的心意。可你們也要知道四哥的心意,四哥能不管嗎?”

“……”胤祚長久的沉默,無奈地妥協道:“既然如此,四哥也不要說要弟弟避開的話。四哥要去正院見四嫂,弟弟陪著四哥一起。”

冬日節日的後一天,本來是休沐日。四爺早起穿的是家常便服,便要蘇培盛給找出來一件略正式的服飾。兄弟兩個去正院的路上,小廝丫鬟們抬著冰塊進冰窖進進出出的。見到了四爺和六爺,都恭敬地行禮。四爺都含笑點頭。胤祚笑道:“又是一年春節要來了。春節來了,春天也要來了。”

四爺:“這句話很是。”

兄弟兩個對視一眼,彼此都是對目前情況的坦然麵對,對未來的信心和期待。

正院裡,四福晉、年側福晉、侍妾格格們都在,正圍著幾個冰盆觀看,聽丫鬟說他們兄弟兩個一起來了,收拾收拾說笑亂掉的衣服釵子,也沒避開。眾人給四爺請安,胤祚給嫂子們行禮。

各自落座,丫鬟們上茶,四爺端起來茶杯,一邊望著茶杯裡紅豔的普洱茶湯,一邊問:“遠遠聽到你們說笑,什麼事情這麼開心?”

四福晉言笑嫣然:“正在說今年的冰塊好,乾淨那。其其格學著外頭祭祀河神的舞蹈,跳著不倫不類的,所以笑的止不住。”眼瞅著這兄弟兩個的服飾,納悶道:“爺,六弟,你們要出去?”

“有點事情。今晚上可能不好回來,來和福晉說一聲。……”四爺品了一口茶,完全合乎自己口味溫度正好的普洱茶,含笑的目光一一看過在場的女子們。瞧著她們眉眼間都歡歡喜喜的,也是高興。

明明是很尋常的事情,自家爺經常在彆人休息的時候辦差忙碌。可今兒不知道怎麼的,四福晉無端端的心頭一跳,目光驚疑不定地看著他。身邊年側福晉一臉喜氣羞澀的俏臉也愣怔下來,攥緊了手裡的帕子。胤祚忙笑道:“嫂子們你們看,四哥這體貼勁兒。剛我還說那,就是休沐日出去一趟,四哥也要親自和嫂子們說。”

四福晉被他這一打岔,氣惱道:“你呀,就是會貧嘴。你出門不和你福晉說說?”

“說!說!”胤祚放下茶杯,麵對嫂子們很是苦惱告饒道:“都有四哥比著那。福晉動不動一句“你看看四哥……四嫂說了話了……”,嫂子們聽聽,她的膽子越來越大了,我敢不時刻體貼著嗎?”

四福晉笑了出來,年側福晉等人也捂嘴兒笑。

四福晉看著外頭的好天氣,屋簷上尚未融化的積雪,不放心道:“爺,六弟,下雪不冷化雪冷,做暖轎子吧。”

“好。一頂暖轎子就成。我和六弟說說話兒。”再用一口茶,狀似不經意地道:“對了,前幾天十三弟提起來家裡孩子們。十三弟妹的母親的孝期過去了沒有?福晉邀請十三弟妹來家裡聚一聚,要孩子們都來散散心。”

四福晉一聽頓時跟著擔心:“我也想著這件事那。都是一家人,孝期沒過去也能來。可幾次邀請,十三弟妹就是不來。我再派人去請,一定要她領著孩子們出門來。”

“嗯。”

四爺放下茶杯,領著胤祚出來正院,感受著身後一道道凝視相送的目光,一腳跨過正院門檻的時候,一仰頭,望著頭頂一個滾圓的蛋黃,吊掛在天上,耀眼的陽光揮灑人間撫摸著萬物,但讓人一點兒也不覺得暖和。

冬天裡的風也開始慢慢的溫和下來,拂麵而過不再涼意,卻又是透著它本質的寒冷。好似人和萬物都應該適應這寒冷了,再冷,也不覺得冷了。

兄弟兩個做暖轎子進宮,到了宮裡頭,給皇太後請安。皇太後見到他們一起來了,很是高興。瞧著他們精神頭都好著,沒有昨天醉酒的萎靡,更是放心。外頭太陽好,老人家出來院子裡活動身體曬太陽,兩個孫子各自一邊扶著她,她呀,更覺得人生幸福了。

隻是,老太太享受一會兒兒孫們的孝順,心事上來,略煩惱道:“弘暉要選福晉了,弘時也要選福晉了,選哪一家呀?我說要他們自己選,你們汗阿瑪還隻說再考慮考慮。這兩個孩子呀,都是和你們當年一樣,主意大的。不能直接給做主了。你們見到你們汗阿瑪,再問問。”

四爺孝順道:“皇祖母,剛早上,我問了弘暉。弘暉說了半天,大體意思,是選一個他額涅那樣的。”

“哎,這我也想到了。男孩子都喜歡母親一樣的女孩兒。女孩子都喜歡父親一樣的男孩兒。”皇太後搖搖頭,似乎是不認同:“可是我總是不舍得。你呀,當年給你自己選,……我就一直不忍心。現在輪到弘暉和弘時,我也不忍心。”

疼孩子的長輩,都想給孩子們最好的一切。要娶福晉的年紀,當然是最好家世最好品格兒的姑娘。胤祚輕輕地搖著皇太後的胳膊嘻嘻笑:“皇太後,弘暉是受四哥影響那,想著不靠母家也不靠妻族。他還是一個小木頭。等他哪天情竇初開了,見到了喜歡的小姑娘,還能不來求娶?還能嫌棄人家姑娘家家世太好?”

“這倒也是……就你鬼機靈!”皇太後樂嗬嗬地笑,又煩惱道:“可他什麼時候開竅呀?要說我們弘暉,那真是長得要所有小姑娘惦記著,和你四哥當年一樣討人喜歡。這些年呀,不少福晉命婦領著姑娘進宮請安,故意想要和他見見。我呀,都知道。可是弘時還好一點兒,弘暉當大哥的,反而真是小木頭。”

“噗嗤”一聲,胤祚噴笑出來,瞅著四哥笑:“皇祖母,弘時那是我教育的功勞。”

四爺無奈:“皇祖母,孫兒哪裡木頭?”

“是是是,你不是木頭。你昨晚上喝醉酒,也說你沒喝醉。”

四爺:“……”

兄弟兩個陪著皇太後說會兒話,見皇太後要打盹兒,扶著在躺椅上躺好,蓋好薄毯子,囑咐了伺候的宮人,出來寧壽宮。

胤祚去永和宮。

四爺先去承乾宮。

到了承乾宮,迎麵遇到從裡麵衝出來的十公主,一見到他,立即拉著他的胳膊走到一邊僻靜亭子裡頭,頭碰頭和他擠眉弄眼地訴苦:“四哥,你進去小心一點兒,皇額涅又在擔心佟佳家那。”

四爺一笑:“四哥知道了。”瞧著妹妹氣呼呼的模樣兒,臉蛋兒都紅了,安慰道:“莫著著急。也不要和皇額涅吵架。”

“我能不吵架嗎?”十公主嘟著嘴巴,皺巴著一張俏臉,氣哼哼道:“不就是覺得八姐姐和九姐姐、我……不是皇阿哥,都出嫁了不能照顧京城這邊兒?可是十二哥是皇阿哥,又能幫助母家什麼?不還是要眼睜睜地看著萬琉哈氏一族落寞。自作孽,不可活!”

四爺:“……”

“不能這樣說。”四爺板起來臉,教訓妹妹:“皇額涅沒有覺得,你八姐姐和九姐姐……你們是公主,比不上皇阿哥的心思。你聽誰說的這混賬話兒?皇額涅疼你們,和對皇阿哥一樣的疼愛。擔心佟佳家,是她作為女兒該有的擔心。”

“知道~~知道~~”十公主哼哼著,卻是一點也不樂意接受這教訓,氣紅了臉道:“四哥莫要安慰我。這不是我聽誰說的。我打小兒就知道,公主和皇子阿哥不一樣。皇額涅想要一個皇阿哥的親生兒子。”又眼裡含淚看著四哥,氣哭道:“你們都當我天天練武傻乎乎的,什麼都不知道,我都知道。”

四爺頓時心疼了。

摟著妹妹在懷裡哄著:“莫哭莫哭。我們之間的事情,都和你無關。皇額涅疼你,你記得。四哥疼你,你記得。你外公外婆舅舅們親十哥疼你,你也記得。你隻管自己開開心心的。”

“我怎麼能不管?”十公主在四哥懷裡哭花了精致的妝容,聲音哽咽:“七姐姐為什麼一心要嫁到蒙古去?八姐姐為什麼寫信來說,要九姐姐也嫁到蒙古去?這些事情,都和我們無關,可是,我們怎麼能不掛心?你們都疼我們,我們怎麼能不擔心你們?”十公主嗚嗚地哭著,“我舅舅們,看著位高權重,可是……可是,鈕祜祿家真正還能上馬打仗,延續家族榮光的,有幾個?就是瓜爾佳家的傅而丹,也沒有他祖上的能耐了。四哥,這些老牌家族,都要落寞了嗎?從皇額涅想要嫁公主延續佟佳家榮耀,就說明問題了,榮耀本該是八旗子弟自己拚殺的,怎麼能靠迎娶公主那?”

十公主哭掉了她頭上的紅色宮花,哭濕了四爺肩膀上的衣服,哭得四爺心裡酸楚難忍。

“相信四哥,都會好起來。莫怕。”四哥輕輕地哄著十妹妹。“皇額涅年紀大了,你八姐姐和九姐姐不在身邊兒,她隻能和你嘮叨嘮叨。”

“我知道,皇額涅在我母親去世後,用心養著我,拿我當親閨女,我都知道。可是四哥,我越是知道,我越是心疼皇額涅。佟佳家的人隻知道在外頭風光,天天趾高氣揚的,可是下一輩,還能再出來一個能打能殺的佟國綱嗎?他們卻都不擔心,隻管享受家族的庇護。四哥,我真擔心……皇額涅的身體,越發不好了。”

四爺知道,皇額涅這些年,一直在強撐著。

“妹妹都放心。凡事有四哥在那。汗阿瑪說,今年出嫁估計來不及了,說明年春天送嫁妹妹。乖,在家裡的日子開開心心的。”

“四哥~~我真不舍得。四哥~~我不想嫁人……”十公主依賴地靠在四哥的懷裡。這個世界上,大事上最疼她的男人是汗阿瑪。平時最關心她衣食住行冷暖的男人是親哥十哥。最能護著她的男人,是四哥。

“四哥,你也莫要為難。佟佳家也好,鈕祜祿家也好,君君臣臣,我也都知道。四哥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上次我遇到十二哥,十二哥說萬琉哈家整個家族備受打壓,萬琉哈定嬪天天傷心,還不敢露出來。我也這樣勸說他。定嬪傷心是應該的,萬琉哈家整個家族備受打壓,是自找的。他擔心定嬪和母家,也是應該的。可是他要記得,他是愛新覺羅家的兒郎。”

“你呀~”四爺給十妹妹擦擦眼淚,整整亂掉的發釵和服飾,寵著道:“這脾氣要改一改。不管男孩子女孩子,強勢都要藏起來。等出嫁後,不在家人麵前,更要注意。”

十公主吐吐舌頭:“妹妹記住了。我也就在四哥麵前才說那。我那天,也是因為十二哥好說歹說就是走不出來的樣子,實在氣到了。”

“誰都有道道坎兒要過。每個人的坎兒不一樣。你十二哥會想明白的。”

“哼!他再這樣分不清輕重下去,汗阿瑪知道了,估計會氣得摘了他的差事!”

“謹言慎行!”四爺氣得給她腦門輕輕的一個腦崩兒。教訓道:“回去抄寫《金剛經》十份。”

“四哥!”十公主著急地跺腳。“我還要練武那。”

“每天抄寫十份。一連十天。”

“四哥!!四哥~~我知道了,我馬上回去抄寫。”

十公主撒腿就跑。

生怕跑得慢了,要他四哥給變成抄寫一個月。

四爺看著她轉眼不見的背影,無奈地搖頭。

四爺在承乾宮嬤嬤宮女們的暗示下,慢吞吞地進來承乾宮偏殿,承乾宮依然如昨,如剛才。而四爺去見皇貴妃時的心情卻是截然不同了,竟還有一絲難言的傷感。走到偏殿門口,出來迎接的正是大宮女飛花,見四爺穿著正式,肩膀上的衣服濕了,不由驚訝道:“給四爺請安。四爺,衣服怎麼濕了?”

四爺笑而不答,隻道:“皇額涅呢?”

飛花笑道:“娘娘才誦經完畢,正喝茶呢。”

時值冬日,大雪初停陽光溫暖,偏殿裡窗戶洞開,因著外頭一簇簇梅花菊花開的玲瓏,涼風如玉,十分溫馨。大殿外間的玻璃缸裡養著好些蓮花和金魚,均是小小巧巧的,倒也十分可愛。

皇貴妃正盤腿坐在炕上喝茶,見他來了,隻一味招手笑道:“來得正是時候,落葉燉了百合湯和牛肚湯呢。”說著招呼飛花去盛了兩碗上來。“再去切一片人參來給你們四爺含著,前次皇上送來的鬆齡太平春酒,燙一燙倒一杯來。下雪的天喝杯酒暖和。”

這些年,皇貴妃養生在吃食上麵主要是三類:湯,禦廚將各種藥材按比例配比後研磨,同新鮮牛肚一起放入鍋內,共煮六個時辰熬製成湯。最喜歡的一種補酒是鬆齡太平春酒,每到立冬進補常飲。還有人參。

“兒子謝皇額涅關心。”四爺都答應著,“啪啪”打著馬蹄袖給皇貴妃行禮:“給皇額涅請安。”

“起來,坐著。”皇貴妃看他肩膀上濕了的一片,恍然大悟,不由以手覆額,滿麵含笑道:“是不是十丫頭和你哭了?”

“皇額涅都知道?”四爺笑著,伸胳膊要小宮女給脫去外頭的紅色綢緞端罩,摘去冠帽和朝珠,自己脫了靴子坐到炕上,皇貴妃的對麵。另一個綠衣小宮女端著水來,他淨了手,漱口,嘴裡含著人參片,感受薄薄的人參片在唾液中滲出來的味道,用一口補酒,喝一口補湯。

屋子裡燒著火炕,溫暖如春,很是舒坦。

四爺道:“皇額涅,十妹妹是怎麼了?”

“還能怎麼?那丫頭啊?天生練武成,為人處世缺一點兒。”皇貴妃無奈地笑著:“我告訴她,皇家要有一個公主嫁在京城,她以為我又擔心佟佳家,是嫁到佟佳家,氣得不聽我說完,劈裡啪啦地罵了一通鈕祜祿家和佟佳家,氣跑了。”

康熙要嫁一個公主在京城,還是漢軍旗的漢人世家,很可能是孫家,四爺也知道一點兒。搖頭跟著無奈道:“她還說宮裡都覺得公主不如皇阿哥,兒子問也不說……”四爺有點不好意思,於是停口,隻等著皇貴妃說明白。

皇貴妃氣得一挑眉,真生氣了:“她呀,說她傻乎乎的,她還自覺挺聰明的。你六妹妹的母親還是貴人的位分,一直沒變。她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彆人都同情定嬪被托合齊父子連累,她卻和我說‘定母妃都是正式妃嬪了,還想要怎麼樣?六姐姐的功勞比十二哥大,憑什麼六姐姐的生母還隻是貴人?六姐姐怎麼不覺得委屈?’你聽聽這話該是她說的?這丫頭,腦袋後頭生了反骨,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叛逆想頭。”

四爺這才明白,十妹妹為什麼對十二弟看不慣,苦笑地用了一口湯,解釋道:“兒子剛罰了她去抄寫經文。她說話,確實過於大膽了一些。”

“不是大膽,是要逆天了。”皇貴妃皺眉,也沒有心情喝茶了,略帶責備地看著兒子:“你呀,以後不能這樣寵著妹妹們,尤其十丫頭,必須嚴加管教。六公主的生母還是貴人,可滿宮的人哪個不敬著她?內務府每年給她的衣食住用都是正妃的規格,對比這些,一個妃嬪的名頭算得什麼?”

“她也不知道打哪裡聽來的,估計是她和她舅舅阿靈阿打聽,阿靈阿告訴她的。今天上午你汗阿瑪沒有理由地寫信訓斥了你六妹夫,要處罰。還要提拔你九妹夫,她擔心她兩個姐姐因此出來矛盾,氣得說‘汗阿瑪隻管朝堂大事,不管姐姐們的為難’,把我氣得心口疼,狠狠地訓斥了一頓。”

四爺聽著聽著,不由地抬手按按眉心。

朝廷嫁公主去蒙古,蒙古部落一方麵警惕朝廷對蒙古的控製,一方麵又想借助朝廷勢力,打壓其他部落獨自尊貴。更有公主出嫁後頒布的部落法令和原有法令不同,衝突不斷。康熙和朝廷一直大力護著公主們。更有六公主那裡,因為是喀爾喀邊境,多年來涉及戰事,康熙為了支持六公主掌握軍政大權,糧食人口政策等等各方麵都傾斜六公主。如今六公主大權在握,康熙為了平衡,一直不給六公主的生母升位分。六公主的權勢、六額駙弟弟打仗的功勞,連帶著額駙出身的土謝圖部落也抖擻起來了,康熙為了分化,嫁了九公主去喀爾喀的另一個部落,將喀爾喀三旗變成四旗,大力扶持第四旗。

這第四旗的旗主郡王也不是彆人,正是四爺的九妹夫策棱,長於塔密爾河流域。康熙二十七準噶爾部的噶爾丹舉兵侵入喀爾喀。策棱偕祖母格楚勒哈屯、弟弟恭格喇布坦投奔大清。康熙和朝廷因為他是成吉思汗十八世孫圖蒙肯嫡嗣,賜居京師,教養於內廷。長大後回去喀爾喀,他一直記得康熙和朝廷的恩情,迎娶九公主後,夫妻恩愛,越發用心辦差,也越發要康熙看重。這次要處罰六額駙,再次提拔九額駙,也是準備很久了的計劃。

皇貴妃笑道:“你幾個妹妹都沒和我們說。可我們做長輩的,也都知道。去年在承德,公主們額駙們都來了,六額駙和六公主,夫妻之間相敬如賓的,沒有一點夫妻親密,真當我老了,什麼也瞧不出來麼?夫妻之間,至親至疏。你六妹妹護著娘家和九妹妹,你六妹夫護著自己家族,還想要正式娶一個出身好的側福晉,生一個兒子好繼承他叔叔哲布尊丹巴的活佛位子,……”皇貴妃示意他快些用湯,愛憐道:“她們是不是和你說了?都瞞著你汗阿瑪。還能永遠瞞著你汗阿瑪不成?今天就是因為你六妹夫要迎娶側福晉,才訓斥他的,估計下一步就是降親王為郡王。”

四爺略略不好意思,眼裡更有一抹擔憂:“六妹夫要正式迎娶側福晉,六妹妹確實和兒子說了,在承德的時候。六妹妹的意思,他要娶,就給他娶。六妹夫的弟弟有功勞有能力,將來必然是掌握土謝圖部落實權的,與其將來六妹夫的弟弟的子嗣繼承哲布尊丹巴的位子,不如答應六妹夫迎娶側福晉。當然,該有的強硬態度要拿出來。”

皇貴妃聞言,滿麵歡喜看著兒子,繼而歎了一口氣道:“六丫頭,是個聰明孩子,我打心眼裡喜歡的緊。可是呀,你是命苦的孩子。六丫頭,也是個苦命的孩子,九丫頭夾在中間,也是苦命。所以呀,你們兄弟姐妹都要好好的,團結和睦。這就是最大的福氣。過去受了不少磨難,隻怕以後的路也不是一帆風順。可隻要你們齊心,就什麼也不怕。”

四爺望著母親,道:“皇額涅……”

皇貴妃正色道:“你聽我先說。”又坐正了身體,嚴肅道:“從前的種種你們算是熬過來了,守得雲開見月明,如今你是親王,六丫頭是實權公主位比親王。七丫頭在科爾沁也是站穩了腳跟,八丫頭有了孩子了,婆家疼著,改革教育也順利。九丫頭嫁了一個好夫婿,有夫婿疼著,日子也順心,十丫頭也要出嫁了,將來她的脾氣,也是不吃虧的。……每一個孩子都好好的,我心裡安慰的緊。但是以後的路,既然你們兄妹走到這一步了,就要好好走下去。我以前一直不認同你要走的路,如今這條路比從前還要難走。但我相信,天下無難事,隻要你們兄妹心在一處。你好好記著我這一句,也好生勸說幾個妹妹。”

皇貴妃的話句句入情入理,四爺起身,深深鞠躬行禮。

皇貴妃慨歎著道:“我今日起來,本來真是高興的很,想著過了冬至了,馬上春節了,明年春天就要來了,今年不管有什麼事情,也都過去了。”皇貴妃慈愛地握住兒子的手,示意他坐下來,道:“我聽說,年側福晉又有身孕了,你是不是真心喜歡她?你能真心喜歡一個女子是多麼難得的事,這個女子還是你的側福晉身份正好年華正好,更是大好事。我呀,替你高興。”

……???四爺聽著聽著愣住,蒙蒙地問:“皇額涅,您在說什麼?”

……???皇貴妃也愣住,怔怔地問:“你不是很喜歡年側福晉?我聽宮裡一位和你府上處得好的一位嬤嬤說的,我還吩咐給瞞住了。昨兒晚上,還專門和你媳婦說話,勸說她一番。你媳婦也說,她雖然吃醋,也高興你終於有一個喜歡的女子了。她還說,她和府裡的其他女子都明白,你不是為了喜歡一個女子就不顧家裡人的人,年側福晉也是守禮的人,都很放心。”

四爺:“……”

“皇額涅,這話從何而起?一個嬤嬤的話您也信?福晉也說理解?”四爺真傻了。“皇額涅,兒子什麼時候……不是,兒子對哪一個女子不是真心喜愛?”四爺瞪大了眼睛,越說越覺得倍感冤枉:“皇額涅,兒子是那樣的人嗎?難道兒子以前對其他女子都是虛情假意,如今單單真心喜歡年側福晉?”

皇貴妃蒙圈兒,伸手指著他,驚訝地反問:“不是你和年側福晉一起談詩作畫,看星星看月亮,你還寵著她,說將來孩子出了,取名兒‘福’字開頭?這不是特彆喜歡?好好好~你彆急眼。皇額涅知道你對每一個女子都是真心喜愛,可你就沒有一個特彆點兒喜歡的?這話本裡頭不都說,很多男子有了無數女子,偏偏某一天突然有了真愛了,對一個女子一見鐘情再見傾心?”

“皇額涅,那是話本!”四爺真頭疼了,頭疼地按按太陽穴,還是感覺太陽穴突突跳。“皇額涅,您以後少看話本兒。兒子對哪一個女子的要求,沒有答應?凡是兒子能辦到的。年側福晉要陪著看星星看月亮,兒子當然答應,這也有問題?要給孩子取名兒‘福’字開頭,是因為……”好吧,上輩子是因為孩子生下來體弱,測算八字取名“福”字頭好養活,這輩子是因為上輩子。“是因為兒子實在想不出來食物方麵的小名了。”四爺很是煩惱,福晉和皇貴妃說她理解,後麵指不定怎麼吃醋那。還一個府的其他女子都“明白”……!

皇貴妃也有點傻眼。

“那你回去,和你媳婦好好解釋解釋,不是,和你府裡的女子都好生解釋解釋。我知道她們說著明白,其實都傷心那,你快帶著她們也去看星星看月亮。還有弘暉小機靈鬼兒心思多,可憐見地,幫著瞞著弟弟妹妹們,一個人難過。”皇貴妃說著話,又生氣了,嫌棄地揮揮手,“就知道你是個實心木頭!你看你,這事情我都知道了,你還不知道。你呀,將來和你汗阿瑪一樣,都是無情無義的。”

四爺:“……”

“皇額涅,弘暉也知道了?為什麼滿府的人都知道了?都傳到宮裡頭了,兒子一點不知道!”四爺真心冤枉了,腦門上青筋蹦蹦直跳,極力解釋:“兒子儘力照顧每一個女子,喜歡每一個女子,這不是應該的?難道兒子單單喜歡一個女子,就是有情有義?”

!!!皇貴妃身體一晃喉嚨一梗,一手捂著胸口,似乎承受不住自己兒子的多情風流,眼睛一閉:“滾滾滾。你不上心,你當然不知道!我不想看見你個混賬。果然是你汗阿瑪的兒子全隨了他!快滾吧!看將來弘暉和你一樣!”

四爺:“……”

這怎麼又扯到汗阿瑪和弘暉的身上了?

四爺乖乖地用完了牛肚湯,喝完了這杯養生酒,含著融化到一半的人參片,慢悠悠地踱步來永和宮,到了永和宮,臉上還有殘留的無辜憋屈。再一想想今早上弘暉說的話,對自己打算給年側福晉肚子裡的孩子取一個“福”字頭小名兒的在意,更是頭疼、心疼弘暉。

進來正殿,各自請安落座,德妃看著他的小樣兒,捂嘴笑。

胤祚和胤禵也笑。

胤禵第一個沒忍住,噴小道:“四哥,你是不是知道了,你和年嫂子真心相愛的故事了?”

四爺一手扶額撐在桌子上,難過無奈道:“你們都知道?”

“我們也是剛剛知道。”胤祚笑得特彆甜。“剛聽額涅說的。”

德妃坐在上首,眼裡有笑意,也有擔憂:“我也是才知道,你們居然都不知道。這事情,老四府上都傳遍了,宮裡頭皇貴妃和我給按住了消息,怎麼你們兄弟都不知道?彆的府邸也不知道?”看向老四,責怪道:“你府上的事情,你怎麼一點不知道?不曉得你媳婦兒多傷心,還要在我們麵前給你說好話,裝大度。”

四爺是真心煩惱地按著眉心:“額涅,兒子是真不知道。她們做衣服,兒子都穿。她們做荷包,兒子都帶著。要花,要珠寶,要陪著曬太陽品茶散步、要腕表……兒子都答應。年側福晉要看星星看月亮,兒子也答應……”

哈哈哈哈哈哈!

胤祚和胤禵放聲大笑,笑得彆提多痛快。

德妃也是又氣又笑的,手指著他,哭笑不得:“老四啊老四,你都多大的人了,馬上要娶兒媳婦的人了。怎麼還這麼木頭那。”

“可不是實心木頭嗎?”胤祚和胤禵笑得前仰後合,椅子都坐不住了。

四爺:“……”

德妃好歹是撐住了,麵對一臉煩悶無辜的兒子,笑罵道:“今天回去,陪著每一位女子看星星看月亮去。照顧好弘暉。可憐見地,真以為他阿瑪木頭開花了,以後隻喜歡他年額涅的孩子,不喜歡他了。”

四爺的心猛地一抽痛,好似被石頭碾著心尖尖的疼。

作為不被父親偏愛的孩子,四爺最是知道弘暉會有的心情。越是知道,越是一顆心呼啦啦地針紮地疼著。

自永和宮出來,胤禵神色喜悅,道:“四哥,我強烈懷疑,這件事啊,就是四嫂故意要宮裡兩位母妃們知道,要母妃們罵你的。”

四爺詫然道:“什麼?”

胤禵口吻認真道:“四哥,你想想啊。我們府上都沒有人知道。我們也才知道。這絕對四嫂做的呀。彆人誰能將消息這樣精準地送出來,專門送給皇貴妃和額涅?”

四爺有點接受不能。福晉……

胤祚頗為同情地望著四哥:“四嫂絕對有這個能力。四哥,你可彆看著四嫂賢惠,忽視四嫂的嫉妒心呀。能力越大,折騰起來越厲害,你趕緊的,今晚回去和四嫂好生解釋解釋。”

“放心。我會和你們四嫂,其他的嫂子們都說清楚。”四爺還是無法接受,福晉使心思要兩位母親罵他?

胤祚一看四哥的模樣,就是不擅長,看熱鬨之外,真有點兒擔心了:“四哥,你可彆和年嫂子說,你沒有單單喜歡的心思啊,年嫂子懷著身孕那,可受不住打擊。還有四嫂和其他的小嫂子們,你慢慢地說,反正就是要她們發泄出來不滿和醋意。”

四爺還是有點懵。

胤禵看著他四哥備受打擊的模樣,指著脖子道:“四哥,你平時懶散,不知道女子們之間的爭鬥。你府上這麼和平,都是四嫂的功勞。你可要先好生哄著四嫂。四嫂出氣了,事情就好辦了。你是身在福中不知道女子的醋勁有多大。看我福晉,昨兒又因為吃醋和我打了一架,抓的我脖子都流血,幸虧冬天穿得多,人看不出來。”

四爺對兩個弟弟眨眨眼。

兩個弟弟一起重重點頭,心有戚戚焉。

待兄弟三個在東三所裡頭湊合午休,和年幼弟弟們一起用了晚膳,到去乾清宮裡請安,已經是太陽偏西的下午了,所幸康熙今天午休也起晚了,晚到一點倒不至於有大礙!兩個弟弟先進去,四爺在外間喝了濃濃一杯茶後,才從家事裡回過神來,頭腦清楚了些。

一個寧壽宮的小太監來報說,弘暉領著弟弟妹妹們進宮,四爺從荷包裡掏出來賞銀子,看著小太監歡歡喜喜地離開。外間一個小太監正在煮水,李德全快跑而進,臉色凝重,低聲道:“爺今日一切留心!”話音一落轉身匆匆而去。四爺看他臉色不對,心裡越發沉重。

他靜了靜,看見小太監選了老父親平日最喜歡的茶具,衝泡好後,又特地涼了一下,用手試了試杯壁的溫度後,才托著茶盤小碎步悄悄而入大殿。

四爺抬腳逆光進來。

入目處,從大哥到十七弟,大學士蕭永藻、嵩祝、王剡、連同領侍衛內大臣鄂倫岱、阿靈阿,翰林院掌院學士揆敘等黑壓壓跪了一地。康熙臉色鐵青,雖滿屋子人,卻落針可聞。

一個青衣小太監輕輕將茶盅放置於桌上,人還未來得及行禮退下,康熙猛然端起茶盅朝自己身上砸去,四爺立即跪倒在地上,一時屋裡所有人心中驚痛懼怕,大氣也不敢喘。

四爺沒有閃避,任由茶盅帶茶湯儘數打在身上,上身立即濕了一片,茶盅順著袍子滾落到地上,滴溜溜的打著圈,死一般的沉寂中青瓷撞擊金磚的脆響擊打在人心上,聲聲都是天子之怒,讓人驚顫!

胤祚胤禟胤俄胤祥胤禵等親近的兄弟們俯頭跪在地上,一麵傷痛,一麵慶幸茶湯不算燙冬□□服厚實!腦中細細琢磨過去,卻無半點頭緒,隻知道太子可能會被再廢,甚至圈禁,可四哥會有什麼事情呢?

唯有四爺知道,這是老父親在通過逼迫打壓他,逼著胤祥站出來領著一些罪名。四爺一麵完全醒了神,一麵心裡越發難受起來。

隻聽康熙冷冷地道:“朕早已有旨意,諸皇阿哥中如有鑽營謀為皇太子者,即國之賊,朕斷斷不容。你卻命人通過各種渠道散布流言蜚語,大肆宣揚太子說瘋話‘古往今來沒有四十年之太子’,還揚言胤礽的儲君之位並不穩固,隨時可能再次被廢黜。好個陽奉陰違的雍親王!”

康熙一麵說,四爺一麵磕頭,回道:“兒子有罪。但此事絕非兒臣所為!”康熙盯向蕭永藻、嵩祝、王剡、連同領侍衛內大臣鄂倫岱、阿靈阿。蕭永藻和揆敘“砰砰”磕頭道:“臣有罪!臣知罪!可此事實在與四王爺不相乾!是臣等私自行動。”一麵說著,一麵躲躲閃閃地打量四爺神色。

康熙猛然一拍桌子怒道:“你們對老四可真是忠心耿耿!”怒指著老四道:“他們這幾年來和你暗中往來,何地見麵,何人在場,都有證據。你還有何話說?”

四爺眼色沉沉掃過蕭永藻、揆敘,磕頭頓首道:“兒臣因為差事和他們有聯係,都是在衙門裡或者宮裡。並無私底下的往來!”

蕭永藻、揆敘,包括阿靈阿這些人,都一貫和老八親近。胤祚胤禟胤俄胤祥胤禵胤禮等人心中微動,看向老八,他麵色肅然,目光如水,淡淡凝視著身前的地麵。胤禟胤俄胤祥胤禵腦中忽地閃過老八說過的話“你們終究還是跟了老四”!刹那一切都已明白!這是他為四哥布的局!好個一箭雙雕,打擊了太子,又可以鏟除四哥這個礙事的活閻王。

借助王剡等人了解太子動向,通過流言和一封信扳倒太子,太子大勢已去,立即向四哥下手。而王剡、蕭永藻、阿靈阿、揆敘這些人,定是既負責四處散布謠言,為老八倒太子的行動製造聲勢。再栽贓陷害四哥!要康熙將最近壓在心裡的火氣發向四哥!先有人向康熙密告此事乃四哥所為,再揆敘等人惺惺作態一力維護四哥的樣子更是讓康熙震怒,他們越是表現對四哥忠心,康熙就越發相信,越發憤怒!受太子結黨營私案的影響,再加上對皇子們謀求皇位的忌憚和深惡痛絕,康熙怎能不怒?康熙絕對不會輕饒四哥的。

兄弟幾個死死地盯著老八,這個局絕非短時間內布置的,他隻怕很多年前已經想好一切。就連蕭永藻、阿靈阿、揆敘肯定都是一步步誘導入觳,此時他們若招認是八哥所指使,那他們一樣獲罪而且再無翻身機會,可若他們栽贓給四哥,老八一旦登基他們就能翻身做功臣。這些隻是他們這一瞬時推斷出的,至於蕭永藻、阿靈阿、揆敘等人還有把柄握在老八手中,或還有其它交易——那幾箱子被燒掉的冊子!

腦中思慮越清楚,知道老八作為“八賢王”絕非泛泛之輩。可是他們兄弟一直看到的都是他溫潤如玉的一麵,漸漸忽略了他的算計能力,今日才真正直麵了他的另一麵。胤禩忽地眼光投向兄弟們,幾個人目光輕觸,他波瀾不興,冷淡地掃過一位位兄弟,又垂目凝視著金磚地麵。

四爺無視所有的動靜。他知道,老八在看見太子即將再次被廢的情況下,要抓住機會打壓自己。而汗阿瑪一心要整治老十三,朝廷急需一個認罪的人。更有太子昨天晚上勸說胤祥,胤祥一定會站出來認罪。

四爺正在思考對策,隻見胤祥忽地站起,上前幾步跪倒在康熙跟前,四爺驚呼一聲:“胤祥!”猛地起身一把拉他跪下來,按住了。大聲喊道:“汗阿瑪兒子有罪京城出現如此流言兒子身為弟弟身為臣君辱臣死兒子領罪。”

四爺這句話又快又急,暴雨一般落在大殿之中,清晰有力。胤祥聽了越發著急,用足了力氣掙脫四哥的鉗製,撲倒在地大聲喊著:“汗阿瑪兒子招認汗阿瑪兒子招認和四哥無關。汗阿瑪!兒子認罪。”

緊跟著胤祚恍若未聞對康熙磕頭道:“事已至此,兒子也認罪!此事乃兒子暗自授意阿靈阿和揆敘,假借四哥的名義四處散布謠言。汗阿瑪也知道,兒子善於算計,四哥和十三弟都不知道。”說完側頭看著蕭永藻阿靈阿和揆敘等人說:“事已至此,爺自身難保,索性全部攤開,誰都彆想逃!”說著眼光從老八臉上冷冷掃過。

驀然老十二胤裪抬起頭,朗聲道:“六哥這話倒是稀奇,誰不知道你和四哥關係好!你的意思不就是四哥的意思?”四爺盯向老十二,不知自己該怒該傷。胤裪猛地一低頭,他一直在怕,害怕四哥的眼睛,但這一切終於還是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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