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虞家的目的是為了官職。
這是應家幾個混官場的老狐狸外加三皇子一起推測出來的。
晉州是虞家的虎踞的地盤。
晉州的刺史若非是虞家的狗腿, 那麼勢必有所摩擦。
可這份摩擦絕對不會到結仇的地步。
何旌堂若是做了和虞家結仇的事情,他不會在出事後, 一句話都不在信裡提。
出事的那一刻,爭分奪秒的那一封信。
就說明了何刺史在出事的那一刻完全沒想到虞家。
他和虞家之間絕對是表麵和平的狀態。
應家和三皇子,那是根據這迅速有序的布局和“破案”效率,逆推到了地頭蛇身上。
才順藤摸瓜鎖定目標。
不是為仇,那就是為利了。
何旌堂身上最大的利就是他的官職。
設身處地的想。
你家在這州是土皇帝,可偏偏父母官不是自己人。
想要做什麼很不方便。
這倒不是皇帝特彆防備著虞家,而是所有人都是這樣的。
和科舉考中後, 不回祖籍任官一樣。
是沒有寫入法律中的潛規則。
一般來說, 父母官不是你們的人。
但是你們卻能和父母官搞好關係啊。
很遺憾, 皇帝又不傻。
他很喜歡愛妃,他也很看中虞家。
但是這不代表, 他願意把一塊國土劃出來給虞家。
承平帝往你這裡派的官員, 不是頭鐵的, 就是滑頭的。
他們除了交好, 隻能忍了。
偶爾有一天, 你發現了一個合適的人選。
皇帝絕對不知道這個人是你家的人。
但是正常選官之下, 這個人當上晉州刺史不知道要多少年。
這個漫長的過程中,很有可能會被發現你們之間的關係。
那麼, 乾掉現任刺史, 暗推這個人上位。
就是最直接高效的做法了。
何旌堂沒有做錯任何事, 他隻是……擋路了。
應爹最後一劍,刺得猝不及防。
他很希望虞守當場反對,隻要表現出一點點想要勸誡的意思。
應爹就能繼續抓住反咬。
哦?你們那麼關心刺史人選做什麼?哦,你們晉州的刺史啊,虞家自然關心。
很可惜。
虞守官至刑部尚書真不是靠著侄女是貴妃才當的。
表情變了一下之後, 就隨意的冷哼了一下,一臉誰上任都無所謂的態度。
就像剛剛的朝堂爭論,也僅僅是他個人看不慣應博明才導致的爭論一樣。
應博明可惜的表情可是一點都沒收斂。
甚至他就是做給虞守看的。
虞守沒有反對,應博明見他沒有上當,也保持了沉默。
那麼新任晉州刺史要不要派的問題,就很簡單了。
皇帝看著一堆晉州代辦事項,還是點頭了。
至於人選,自然是吏部舉薦。
不用承平帝抬頭,葉尚書就鞠躬表示知道了。
人選,自然依舊是老路線,照著以前的晉州刺史模板找。
精彩紛呈的大朝會就這麼散了。
眾大臣揣著一肚子心滿意足的散場。
葉尚書揣著交友的想法,晃著晃著就晃到了應博明的旁邊。
應博明一看這個老狐狸的笑容就了然了。
兩人你好我好的一起走。
和葉尚書聊天,如何開場最安全?
當然是聊他那個名滿京城的兒子。
在慣例的吹捧之後,應博明想起那副在家裡惹出一點小小是非的畫。
順著畫有想到了這是女兒用李珪廷墨換的。
想到女兒光明正大的承認,這墨給親爹是浪費……
一時間複雜的感情用上心頭。
到嘴邊的客套就變了一點點味道。
“令郎的《神女入夢圖》實在是構思獨特,神女之貌沒有描繪半分,神女之魂卻是震人心魄。手握雷霆,袖束狂風,降妖除魔……乃開天之神女啊。”
葉尚書:…………?
我兒子畫過這個嗎?
我怎麼不知道!!
應博明:你不知道?嗯,那我就高興了。
忙於工作的葉尚書真的不知道兒子最近有佳作。
更不知道兒子畫完之後立刻就送人了。
如果他回家仔細問問,還會知道,家裡的大孫女,還是應家姑娘們的好友。
長輩們關係平平,全是工作上的交情。
小輩們的交情卻極好。
兩位父親的話題瞬間不知道歪哪兒了。
好在職業素養過硬。
兜了一圈兒女話題過了之後,該低語的正事,也說了起來。
葉尚書低聲的提醒,這一仗,應博明贏了開局,並沒有贏下結局。
接下來的核心關鍵就是
何旌堂是否無罪。
如果何旌堂是無辜的,就能還他清白,那世界上就沒有冤案了。
現在整個案件具體到底多少證據,多少證人,全部在路上。
應博明給何旌堂鋪墊了最好的舞台。
卻並沒有全勝的把握。
“這件事我心理有準備。”
沒有什麼事情是百分百成功的。
“可需要承擔的失敗後果,卻不一樣。”
應家這一局若是失敗了。
他們就是有一門“為官不正”的親家而已。
而虞家……在應博明的操作下。
可以說,失去了最終目標的他們,已經輸了。
站在失敗的底線上,如果何旌堂最後能被證明無罪。
那麼誰陷害何旌堂勢必就是下一個案子。
虞家應該是準備好替罪羊了,一如曾經的晉國公。
可隻準你們下局陷害,不準反擊的人“有所操作”?
要知道看不慣虞家的人,可比晉國公多多了。
畢竟,走了捷徑的,總是更遭人妒一些。
虞家能有如今的地位。
自己的實力是一部分原因。
貴妃和四皇子的存在,的確至關重要。
兩相比較起來。
應博明是輕裝上陣,輸了也無妨。
虞家是麻煩不小,局麵還不在自己掌控之下(審案的都不是自己人。)
~~~~~~~~~~~~~~~~~~~~~~~~~
此時此刻,晉州。
一輛看似樸素,卻也不是普通百姓能用的馬車正在緩步前行。
周圍一隊隊的兵馬護送。
可見馬車中人,必然是貴不可言,一定是有當大官的老爺。
“何大人啊~~~~”
突然從路邊躥出三個百姓,毫無顧忌周圍兵馬的雄壯以及鋒利的寶劍。
端著一碗水朝著車隊就跪下了。
護衛的首領熟門熟路的抬手,讓隊伍停下。
所有兵哥無奈的對視一眼:又來了。
馬車內的何旌堂:…………
晉州地處河東道。
可卻是在河東道最底下的那一塊區域。
就在京畿道旁邊待著,曾經沒事乾把整個京畿道犁一遍的應千雲。
晉州,自然是她勢力的擴散範圍。
尤其是四海鏢局。
京城附近的幾個州,都是他們生意的主力地盤。
應千雲命令下了之後。
晉州當地的少部分人,率先行動了起來。
剩下的人,也會穩步有序的鋪墊在整個路程中。
但是這個命令執行起來有一丟丟小小的問題。
那就是,應千雲的認知中。
何大人會穿著囚服,被關在籠子裡。
一路風餐露宿,披頭散發,風吹日曬的進京。
而實際上,尚未定罪之前。
何刺史依舊是四品大員。
怎麼會如此怠慢?
幸好喊冤效果依舊震撼,就是何大人本人有了一丟丟的小小的煩惱。
那時候他獨自一人坐在馬車裡。
身上穿著的還是刺史的官服。
可周圍卻不再是自己的屬下隨從了。
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回京之路上。
帶著被栽贓陷害的憤怒,想著的是未知黑暗的命運。
這一刻,他是孤獨的,害怕的,彷徨的。
當第一波人衝上來喊冤的那一刻。
何旌堂是真的被震撼了。
他自認為官尚算清正,也算是為民請命。
可比起曆史上那些赫赫有名的清官,他還是遠遠不如的。
在他受難的時刻。
他想過很多人會幫他,他想過門生舊部,想過同僚同窗,想過親朋姻親。
可往日推心置腹的同僚沒有出現,至親可靠的家人尚在京城。
而現在,衝上來相信他,願意為他喊冤,更是以普通的血肉之軀試圖保護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