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黎頭腦中立刻閃過一幅畫麵。
在阮老師的辦公室,她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想來便是沈馳。
原來,他聽到了。
她其實上次出去買試卷就打算告訴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繞了個圈愣是開不了口。
很多事情,主動說和意外得知,是兩碼事。
原來,沈馳是因為這件事生氣。
雲黎歎了口氣,同他商量:“馳哥,你放我下來,我給你解釋。”
沈馳見她態度軟下來,這才放她下來。
少年的眼底依然燎原著一片怒火。
雲黎又重新說了一遍自己這學期結束之後就離開的事情。
雲黎:“其實我肯定會告訴你的,這件事畢竟也是大事,昨天我也把這件事告訴沈爺爺了。”
沈爺爺雖然很舍不得她,但也表示理解。老人家當然願意把她接到這裡富養著,享受生活。
可雲黎畢竟也有自己的世界。
沈馳話語中透著冷意:“你以為我生氣是因為沒提前告訴我?”
雲黎眨了眨眼睛,瞳孔漆黑又顯得濕潤:“不然?”
沈馳依舊黑著臉,冷冷地開口:“我生氣是因為你要走。”
少年薄唇緊緊抿著,整個人情緒不佳。
轉眼間雲黎跟他認識了半年多了,最了解他的脾氣秉性,他人不壞,很有自己的主意,也值得依靠。
雖然脾氣算不上太好,但絕對不是隨便發脾氣的性格,隻是看起來凶巴巴的,關鍵時候又靠得住。
他舍不得自己走。
她又何嘗舍得走,可哪個人不是被推著前行的?誰能當的了自己的家?
雲黎緩緩地垂下頭,沉默不語。
她不知道這種情況下還能說什麼,他們僅僅相處了半年時光,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好像認識了大半輩子。
仿佛後半輩子也可以一起走過。
沈馳:“阮老師說了,沈家可以幫你想辦法。”
雲黎抿著唇沒說話,頓了頓才說:“我走了之後,還會記得你這個朋友的……”
畢竟他是這裡對她最好,第一個給她溫柔的人。
沈馳舌尖頂了頂上顎:“老子稀罕你記得?”
這話堵的雲黎說不出話來,隻愣愣地看了他幾秒鐘,嘴唇輕輕顫抖了下。
沈馳總喜歡和她開很過分的玩笑,甚至還接了一個淺嘗輒止的吻,卻沒想到,他居然不稀罕她記得他。
她從未奢求過自己未來和他的關係有什麼變化,總覺得,這麼美好的人,對自己產生過模糊而真實的好感,能踏踏實實當個朋友也是很好的。
靜默幾秒,沈馳垂下眼簾,嗓音低了下來,混雜著冬日的風,一起吹到她的耳畔。
“隻稀罕你當我老婆。”
*
第二天,沈馳還是不怎麼搭理雲黎,不過他情緒倒是正常了許多。
不像之前那樣,逮住一個機會就使勁逗著雲黎玩,兩個人似乎變成了最普通的同桌。
距離期末考試隻剩下十天了,她的心算不上緊張,反而有種莫名其妙的寧靜。
“這節課考試!期末之前物理模擬考,大家拉開桌子!”
課代表走過一條條走道,向大家宣布這個消息。
同學們都自覺地拉起了桌子。
可沈馳像是沒聽見似的,動也不動,影響不到他人,可他的桌子杵在那裡,會影響她的桌子往外拉。
“馳哥,拉桌子了。”
沈馳臉頰有幾分倦色,冷冷“噢”了一聲,才勉強將桌子往外拉了拉。
“還得再往外拉一點。”
這樣他們之間距離太小了。
“老師會批評你的。”
沈馳:“噢。”
少年動也不動,坐姿懶散,臉上沒什麼表情,一隻手搭在桌子上,依舊是混不吝的模樣。
上課鈴響了,老師站在講台上,把卷子發了下去,自然發現沈馳沒怎麼拉桌子,隻輕輕歎了口氣,也沒管他。
整場考試沈馳都很安靜,低著頭默默地做題,沒有小動作,更沒有像往常一樣睡覺。
雲黎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的卷子寫的滿滿當當的,還算認真。
她心頭浮起一絲欣慰,那個頑劣逃學的少年,總算走上了正軌,沒白來這一趟。
即使她離開了,他應該也能繼續好好學習吧。
沒什麼遺憾了。她這樣想著,心頭依舊不舍,唇角扯出一抹苦笑。
趁著大課間,雲黎將自己要走的消息告訴了沈江夏,也算是提前做個道彆,沈江夏眼圈都紅了,抱著她錘了幾下。
不過也很快接受了現實。
“黎黎,我沒事的,謝謝你陪伴了我半年,這半年我超級開心的,你回到家也要開開心心的,我努努力,爭取和你考同一所大學!”
沈江夏是天生的樂天派,笑眼彎彎,將離彆的不舍化成了努力的動力。
下午放學那會兒,物理課代表將老師改完的卷子發了下來。
發到沈馳的時候,課代表都愣了,還以為自己發錯了,再三確認之後,的確沒發錯。
周圍不少同學都圍觀沈馳的試卷,大家眉眼中充斥著羨慕。
“臥槽,馳哥考這麼多??”
“之前不都是個位數嗎?!到底發生了什麼?”
“啊啊啊這個成績我羨慕了!!物理老師還不得往死裡誇!”
周子毅也聞言趕了過來,捧著沈馳的試卷,雙眸瞪得大大的:“啊,馳哥,你怎麼進步這麼大!你不會是抄的雲黎的吧?”
沈馳睨他一眼,冷冷瞪他:“不能盼老子點好?”
周圍一片熱鬨,雲黎也偷偷地將視線投射了過去。
八十八分。
很高了。
雲黎基礎那麼好,從小到大都是佼佼者,這次也不過考了九十六分。
她忍不住咧開嘴笑了。
她當然知道沈馳沒抄自己的,畢竟整場考試,少年的目光壓根就沒在她身上停留。
想到這裡,還有股淡淡的悵然和失落。
放學時間一到,人群作鳥獸散,大家都背上書包紛紛往教室外走去。
沈馳卻沒有任何收拾書包要離開的念頭。
這次雲黎沒有挪動後麵同學的桌子。
“馳哥,放學了。”她嗓音輕輕的,垂下黑漆漆的眼睫。
沈馳站在她麵前,黑眸壓抑著濃重的情緒,如同烏雲席卷,毫不憐惜地、一把將卷子抓起來,淡淡開口:“不祝福我?”
雲黎將書包帶子整理好,勾起一個笑:“嗯,你考的很好,以後會考得更好的。”
雖然嘴上講的都是祝福的話,可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格外奇怪。
沈馳薄唇動了動,眼眸黑不見底,忽地冷笑一聲:“考好了你會不走嗎?”
風從很遠的地方吹來。
少年的背影廖落又孤單。
他看著小姑娘離開的身影,默默歎了口氣。
*
出了校門,雲黎準備騎上自行車,就看到校園對麵轉角處有一位不速之客。
阮澄。
阮澄穿著一件灰色毛呢大衣,斜背著一隻黑色名牌包,站在風口處,長發隨風婆娑,紅唇顯得明豔動人。
她又恢複了往日誇張的打扮,乍一看還挺驚豔,路過的男生紛紛將視線投向她,甚至還有大膽的給她要聯係方式,可阮澄理也不理。
雲黎隻覺得眉心一跳。
雲黎沒想理她,阮澄直接大步走了過來,臉上露出點挑釁又得意的笑容。
“聽說你要離開了?”
宛若大夢初醒,雲黎猛然間意識到不對勁,一顆心重重地往下墜落。
她學期末離開的事情,也隻有小範圍幾個人知道,阮澄是從哪裡得知的呢?
莫非……
冷冷的涼氣混雜著煙草味撲麵而來,雲黎漂亮的眉頭皺起來:“你又去找我姨媽了?”
看似是疑問句,其實是肯定的答案。
阮澄眼角眉梢都是陰謀得逞的得意:“你還挺聰明。”
雲黎早就覺得不對勁了,雖然機場那次,姨媽和她約好了寒假回去,可也沒把她逼得這麼緊。
緊迫到,期末考完試必須回去。
甚至還那麼提前就告訴了阮老師。
饒是雲黎那麼乖巧文靜的性格,也受不了阮澄在背後使壞。
怪不得這段時間阮澄消停了,她也就隻能在背後搞搞這種小動作了,不是向學校舉報,就是向她姨媽告狀。
“你給我姨媽說什麼了?”
阮澄挑了挑眉:“沒說什麼,如實告知罷了。”
“畢竟呢,很多事,大人都有知道的權利。”
而後,不再回答雲黎的任何問題,阮澄轉身離開了。
好
像來這一趟,隻是單純地為了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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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她需要解釋清楚。
她單刀直入,嗓音溫軟卻有力量:“姨媽,是不是有個女生聯係你了?你不要相信彆人的話。”
喬慧雲冷嗤一聲:“既然你都覺得一些事情子虛烏有了,為什麼還來問我?”
“我怕你相信彆人胡編亂造的東西。”
她不知道阮澄到底給喬慧雲說了什麼,反正肯定編造了一些負麵的、不好的消息。
喬慧雲笑了笑,一顰一語都好似藏了針似的鋒利:“你敢說嗎?”
“你跟沈家小子,真的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雲黎下意識:“姨媽,我沒有……”
可這話到底蒼白無力。
那次擦邊的吻,也不算是什麼都沒發生吧。
或許喬慧雲也聽出她話語裡的猶豫與脆弱,她說:“雲黎,我幫你父母養著你,不是養一個勾引人的東西。”
“你這樣,對得起你躺在病床上的奶奶,對得起你逝去的父母嗎?”
難聽的字眼像是針一樣紮在她的心頭,刺激得她淚腺不由得流出眼淚,撲撲簌簌落了下來,止不住似的。
她抬起手擦淚,卻想不到越擦越多,心底燃起一片濃濃的悲涼。
逐漸的,雲黎視野模糊,慢慢地挺直脊背。
既然解釋不清楚,那就不解釋了。
“姨媽,我會準時回去的,等我考完試領完成績那天就走。”
“好。”
然而壞情緒來得太快,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部消弭乾淨。
雲黎回到家,沈馳還沒到家,也不知道做什麼去了。
“黎黎,你哥哥呢?”沈建安問她。
聽到老人家的問話,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打開手機,想看一看q.q有沒有留言,消息列表空蕩蕩的。
她悵然一笑,她哪有資格要求沈馳一直報備行蹤啊。
何況馬上都要走了,沈馳本就生她的氣,恨不得躲得越遠越好。
可為什麼,心底還是漾起一陣陣失落?
雲黎抬頭對著沈爺爺笑了笑:“爺爺,我也不知道。”
飯菜還有一會才做好,理論上平時這個時間,沈建安一般都會在後花園休息,雲黎隱隱覺得,他有話要說。
沈建安拄著拐杖在沙發上坐下了,老人家慈眉善目,也示意她坐下來。
“黎黎,你是真的想回家嗎?”沈建安直視著她的眼底,突然問道。
雲黎展顏一笑:“爺爺,您都問了我好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