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裡,那尾巴忽然晃動了一下,讓燕秦從不堪的思想中回神。
他解釋道:“那時候是我偏見了。”
藺綏看出了他的出神,並沒有點破。
燕秦的眼神……嘖,不說也罷,那種情緒都快從他的眼睛裡漫出來,恐怕他還覺得自己掩飾的不錯。
本來想繼續逗弄一下的心也作罷,藺綏本來就想撩撥一下他,可惜眼前不是盯著肉類的乖狗,而是雙眼發光的惡狼,怕是他稍微展露一下,燕秦就能順勢撲上來了。
“按照時間規律,一會兒就要回去了,到時候我們分開查探,然後麵談。”
藺綏提起了這件事,他不必說透燕秦都應該明白。
他們倆都在監控範圍內的話,隻有麵談是最安全的。
“好。”
燕秦頷首,看著時間顯示,靜靜等待。
藺綏將蜂鳥智能停在了克林街區上空,雖然這個監控續航時間隻有十二小時,但他不需要向燕秦那樣隻依賴這個來監控,隻在用得上的時候放出。
他沒有對燕秦說實話,事實上,今晚他們並不會回去。
原書裡,互穿的兩邊時間並不對等,從最開始的十天與十天,會延長到十天與一個月,下一次的時間又會更長,讓人不得不生出可能會永遠停留在異世界的恐怖猜想。
這種想法也讓很多人的立場動搖,逐漸改變很多東西。
指針跳動到十二點,燕秦下意識閉上眼,但那種忽然的恍惚並沒有出現,他睜眼開,眼前依舊是避難所地下管理員辦公室,一切都沒有改變。
他的心臟緊縮一瞬,腦海裡一瞬間劃過數種猜想,當看見陷入思緒中的藺綏,又忽然安定了下來。
“三種可能,第一,時間流速改變了,第二,神秘的傳輸結構不穩定,以至於我們沒有在這個時間點回去,第三,我們回不去了。”
燕秦看著藺綏,說出了三種想法,當然還有些更糟糕的源於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不足的結果,不太成熟,就沒有說出來。
藺綏將黑發彆在耳後,看著燕秦,輕輕揚眉,問:“如果是選項三?”
燕秦靠在門邊,從容道:“那就留著,繼續為領主大人的偉大事業效力。”
不能回去不遺憾是不可能的,但燕秦知道,如果讓藺綏選擇,藺綏大概不會像大多數人那樣選擇回去,不過他也不確定。
他本來就沒什麼一定要回家的執念,既來之則安之,窺探出藺綏的幾分真實後,燕秦更覺得回家不是必選項。
“投誠的這麼快,可真不像之前寧死不屈的樣子。”
“老師說過,喜歡聰明的學生。”
燕秦的回答挑不出錯處,隻是這其中多多少少摻雜了與之前不同的想法。
他的視線從老師的脖頸處向下,怪物不似人類,並不需要穿衣。
藺綏這樣的狀態再自然不過,如果上半身要加上衣物到人前,到有些不倫不類,不過他腦海中的那種不算。
燕秦的舌尖頂著上顎,從犬齒上舔舐過,想起了自己無意識擦過的東西的觸感。
他的視線越發直白,從脖頸線條徑直往下,匆匆一撇,又假裝若無其事地移開。
藺綏和燕秦平靜地接受了沒有回去這件事,但許多人卻在這個夜晚失控。
德木農莊,木頭房子裡,年輕人正在抓狂的捶床,忍不住來回踱步。
有人聽見動靜,在門外問:“小山,怎麼了,還不睡啊,明早還得起來翻地。”
小山,也就是洛杉,欲哭無淚地應了一聲,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雙目無神地回到了床上。
他以為可以走的,為什麼走不了,他想回家!
他根本不想在這個地方乾農活,這裡所有人都被困在這一個小地方,他們沒有人向往自由因為在這片領域之外就是危險的世界,儘管有一些人會在農活之餘談論黑塔,但沒有人真的覺得除了農場主之外,有人有資格去黑塔。
洛杉也不想去,但他也不想在這裡待著。
他雖然不是最底層的農奴,但和他們也差不了多少,這裡所有人都依附農場主而活,農場主就跟以前的土皇帝似的,地主尚且不敢直接打死佃戶,在農場主眼裡,他們的命可不是命。
洛杉在餓的受不了的時候翻牆看過農場主家裡的夥食,好家夥,比起來他們吃的就是豬食,最底層的農奴們更慘,飽飯都吃不上。
洛杉唉聲歎氣,透著窗戶看著寂寥的月光,決定睡覺。
還能怎麼辦呢,他就是一普通人,架都不會打,又不想死也找不到出路,還是繼續種地吧。
第一縷晨曦照在地麵上,宣布著天亮的到來。
901避難所前,磚廠和水泥廠的燈在天沒亮的時候就已經先亮了。
和之前的一片空蕩不同,十天內,空地上已經出現了許多磚塊,整齊地碼在一旁。
米勒按著空蕩蕩的胃部,聞著不遠處傳來的食物的味道,胃部絞痛的更加厲害。
他忍不住朝著那個方向張望去,看見有人邊吃著東西邊大步走過來,厚重的靴子踩著地麵的碎石,踩碎時發出輕微的聲響。
“看什麼呢,彆偷懶。”
來人訓斥了一句,米勒看見她的臉,表情有些難堪。
“克雷婭,我那一槍真的是無意……”
“停,彆說這些,以前是以前,要是我接了懸賞也會毫不猶豫往你肚子上開一槍,”克雷婭三兩下將食物咽進肚子裡,笑眯眯地拍了拍手上的殘渣,繼續說,“不用擔心我公報私仇,畢竟我們現在都為領主大人做事。”
“對了,領主大人說一會兒還有甜甜果的果汁喝,當然,這是居民的專屬供應。”
克雷婭的話讓米勒忍不住吞咽,感受到嗓子的刺痛,米勒越發消沉。
甜甜果是一種淡紅色的果實,劃開表皮可以喝到甜味的果汁,這玩意賣的很貴,他們在野外時偶爾可以找到,有時候舍不得喝,會留著去賣錢,是貴族們供應的飲品,在這個地方,平民居然也可以喝嗎?
米勒作為一名還算出色的傭兵,擁有不錯的對戰直覺,當看見那個怪物時,他就知道自己這次的任務要失敗了。
原以為會被怪物撕碎,沒想到卻被丟來了這個地方勞作。
他們的武器都被收繳,想要逃跑卻被看守,白天是有人在監控,在邊緣處還能看見虎視眈眈的怪物,天知道為什麼怪物長著人的模樣又會說話,還能驅動彆的怪物。
他們的食物有限,白天體力被消耗,逐漸連逃跑的心都被消磨掉。
在周圍不停地歌頌領主的聲音裡,米勒都有些動搖,成為居民多好,不用長時間重複無意義地勞作,可以一天三餐,還能夠睡在暖和的地方。
他對洗澡倒是沒什麼執念,在廢土上漂泊的人有幾個是講乾淨的,但這幾天看見周蕊那個小丫頭每天乾乾淨淨地穿著新衣服的模樣,他忽然也有些向往。
米勒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想和克雷婭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領主大人欣賞勤勞能乾的子民,但子民必須要從心裡尊敬領主,以保護領地為責,米勒,你是個很有能力的人,我相信你。”
克雷婭有意無意地說,在看到米勒微微發亮的眼神時,笑著離開。
克雷婭這麼做倒不是為了米勒,她心裡清楚領地正是用人的時候,這位領主大人需要的是能做事的人,而不隻是奴隸。
她這些天雖然昏迷,但偶爾意識也會清醒,小蕊時不時會來和她說說話,在她耳邊嘰嘰喳喳說著領主大人的能力,她也在清明中能感覺到阿托大哥和橫亞的改變,心裡異常感激。
這是她一手創建的隊伍,沒有人比她對這支隊伍的感情更深,隊伍能最大限度的留存而且死了一個叛徒,這都是領主大人的功勞,她能醒過來也多虧了領主大人。
清醒後她本想去拜見領主大人,但管理員說大人還未睡醒,她坐不住,乾脆四處轉轉,分析自己能幫什麼忙。
藺綏睡醒洗漱後,聽燕秦說那個昏迷的女人醒了,想要拜見他。
藺綏聽見她醒了,就知道有些事情能往前推進了。
這支隊伍裡,能力最強的非隊長克雷婭莫屬,書裡她幫燕秦訓練了後來的人,讓燕秦有了可以攻打德木農莊的基礎。
湖邊,克雷婭興致勃勃地研究著放在下麵籠子狀的東西,忽然間轉過身,下意識地按在了腿彎的位置,卻沒摸到武器,兩秒後才反應過來現在不是從前。
當她看見不遠處的人時,微微屏住了呼吸。
小蕊說的沒錯,領主大人擁有令人震撼的美麗,不僅僅是麵龐,而是整個身軀。
那條銀白色的尾巴在他身上不僅不顯得醜陋可怖,反而給人一種不一樣的震懾,強大,令人望而生畏。
比起阿托的神明行走,克雷婭更相信老莫克嘴裡的據說是領主大人自己說過的版本,基因異變。
克雷婭覺得,這根本沒什麼,領主大人是為了曾經的子民才變成這樣,簡直是個英雄。
擁有不屬於人類的軀體部分簡直太正常了,她自己的右手都是機械臂。
“領主大人。”
克雷婭半跪在地上,右手貼在心臟的位置,向藺綏行禮。
“恢複的如何?”
藺綏看著眼前的女人,她約莫四十多歲,半長的頭發紮在腦後,微卷的碎發散落在有些皸裂發紅的麵龐旁,衣著灰蒙,眼睛卻銳利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