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君眉梢微挑:“道友不像柔弱的練氣初期。”
初嵐反應過來,好像彎弓射大雕一點也不柔弱。
“害,不要在意細節,意境到位就行了。”
“……”齊君沉默地,緩緩將匕首束進腰間。
或許這一晚他已經承受了太多。
初嵐收起弩機,招呼齊君一起玩攀岩運動。春日的崖壁濕潤,石縫間沾著泥土碎屑,時有嬌嫩的野花從裡麵鑽出來。初嵐看一看揪一揪,辣手摧花,有趣。
然而,剛剛爬到五分之一,她就後悔了。
花都差不多,大半夜的不躺在洞府裡睡覺,是閒著沒事才來攀岩嗎?
“清嵐真人是魔鬼嗎?居然讓我大半夜爬山。”初嵐邊往上攀,邊吐槽自己,“她一定是修水靈根法術腦闊進水,才會想出這等陰損招數,你說是不是?”
齊君左手扣著岩石,忽然停住,目光緩緩移向她:“……”
初嵐怕齊君右手脫力,特地挑了他右手邊攀登,以防萬一。目前為止,齊君一直遊刃有餘,但她依舊不放心,時時刻刻關注齊君的右手。
此時見他看過來,初嵐滿頭霧水。
看什麼看,沒見過溫柔大凶美少女嗎?
初嵐繼續向上爬,順便使勁渾身解數,拉低自己在齊君心中的形象:“你進門的晚,不知道清嵐真人在練氣期時,就敢單挑築基期修士,還把人家捆起來,真是個變態。”
不知為何,齊君這次回應她了。
“不戰而屈人之兵,師父是仁義之舉。”
初嵐:“???”
她歎了一口氣:“你不知道,她仗著自己天賦高,每天不修煉,在甲班裡蓮言蓮語說一大堆自己不行的話,學婊行為。”
齊君拂去衣上泥塵,繼續向上攀,溫和的聲音傳來:“天賦高最易遭人嫉恨,師父卻和身邊人關係和睦,一定本性善良,待人真誠。”
初嵐差點摔下去:“???”
她想了想,一定是藥量不夠大。
初嵐:“她是戀愛腦,和清峰大師兄傳出過緋聞,還為情自殺過。”
齊君想都不想便答:“謠言罷了。”
初嵐氣得神誌不清:“???”
小老弟,你到底怎麼回事?
一時間,二人之間陷入微妙的沉默。
初嵐屢戰屢被懟,化憤怒為力量,惡狠狠往上爬。
身側,齊君唇角愈深,眼中都是笑意。
利用繩索攀岩,快了不止一倍,待二人攀到四分之三處,初嵐偷偷運起靈氣,一手拔出箭矢,瞄準山巔上那顆槐樹一丟!
箭矢環繞三角枝乾兩圈,成功卡住。
初嵐:“走。”
她剛才反思了好一陣,總算明白犯了什麼錯。
第一,她指責清嵐真人,在齊君看來,就是在彆人背後說壞話,惡毒女配行為。
第二,她彎弓射大雕的姿勢太霸氣,而凡間男人多有一種大男子主義的思想,盛朝有女子無才便是德之說,齊君一定不喜歡暴力的姑娘。
初嵐長歎一口氣,失敗,太失敗了。
但隨即,她又有了新想法。
半柱香後,當他們即將到達山頂時,初嵐看準峭壁上一塊突出的石頭,裝作手滑——
一聲驚呼!她一手扣住崖壁,同側腳尖卻踩了空!
底下如深淵,雲霧繚繞,石砂泥土滑下去,過了好一陣才傳來回聲。
初嵐單手掛在岩壁上,風吹過,她搖搖欲墜。
初嵐轉過頭,擠出一個呆滯的表情:“我要摔下去了。”
齊君睨著她,麵無波瀾道:“道友,你的左手,重新放在岩石上便可。”
“???”
說好的情急之下扶她一把,少年挨著少女,肌膚觸碰間能聽見彼此怦怦的心跳聲呢?
說好的英雄救美,少年少女暗生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呢?
寧就是這麼對姑娘的?
初嵐回想起凡間那些齊二公子拒絕公主的傳聞。什麼見過,無意,不娶之類的。
好家夥,她總算看清了齊君的真麵目。生了一副絕世容貌,行止利落,少年將軍模樣,惹得無數懷春少女前赴後繼。
原來本質是個終極直男!
齊君側過臉,幾縷發絲勾纏在耳垂,長睫如蝶翼,輕輕顫動。
“怎麼了。”
初嵐被美顏暴擊,卻麵無表情:“孤寡孤寡孤寡孤寡注定一生孤寡。”
齊君:“………”
初嵐手一撐,翻身上懸崖頂端。
太虛宗峰峰穀穀數不清,小景山不算最高不算最險,但山巔之上的雙生並蒂曇卻人人皆知。
因為它開花條件苛刻,必須在春夏交接之際,有月之夜的子時。據說太虛宗開山老祖曾在此處與人比試,對方一劍削平了小景山山巔。老祖嫌棄這山禿了頭,就灑下一片曇花種子。
而距離子時隻剩半刻,曇花還沒開。初嵐重新綁了槐樹上的繩索,另一端拋到山下,方便等會兒直接滑下去。
她一抬頭,看見齊君在槐樹下站著。
夜如水,月華皎皎,在風中,滿樹細碎的槐花輕顫,飄揚,落在他發間。
“開了。”
齊君的聲音微不可聞,如羽毛輕輕掃過她耳畔。
初嵐一回身,見原本暗綠的山頂平原,泛起點點細碎的微光。
雙生並蒂曇開放時,靈氣湧動,若滿天星子落在叢間。
曇花一株一株接連綻放,齊君抬眼望去,少女好似站在群星與明月中,她俯身輕嗅一株曇花,長發從肩上滑落,發梢垂在了花蕊上。
此時的夜色,比任何煩惱都要輕。
齊君就明白了她為何帶他來此處。
初嵐正聞著這花有什麼味兒,忽然聽見衣擺與花叢摩擦,沙沙作響。
她起身,隻見皓月當空,星子遍野,齊君手持一株曇花,正笑看她。
月下曇花映美人,美人還對她笑,顏狗初嵐頓時爽上天。
接著,齊君將花遞過來。
初嵐:“???”
等等,小老弟,你不鋼鐵直男嗎,怎麼開竅了?
這也太快了,她隻想襯托一下清嵐真人的惡毒,今夜之後二綠姑娘就下線,沒想繼續進展。
“內個,花就彆送我了,還是送清嵐真人吧。”初嵐麵不改色。
齊君頷首笑道:“好。”
這是初嵐第一次見他笑。
原來美人真的有魔法,隻要一笑,看見他笑容的人也禁不住彎起嘴角。
而初嵐是一個經常笑的人。
齊君見過她在大雪之下,太元殿廢墟之上,對著盛帝笑得嘶啞。
也見過她露出迷之微笑。
或者裝模作樣的獰笑。
但此時此刻,她更像個十六歲的少女,唇角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眼睛裡盈滿了星星。
隻見初嵐笑著笑著,開口了:“小老弟,咱們花都薅完了,趕緊下去吧,你這手受傷了,還能拽著繩子滑不?需要我抱你嗎?”
“……”齊君說,“倒也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