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短短兩個字,像是離群失伴的幼獸在低聲哀鳴。
楊二爺低頭看她一眼,伸手將柳琢往身邊帶了帶。
“小琢很快就能回家了。”
輕聲再安慰一句,二郎真君察覺自己的神寵已經站到了身側,心知他這是也做好了迎敵的準備。
昔年縱橫戰場的真君眸色沉靜,袍袖輕揮間,三道身影瞬間化作流光沒入河流。
涇河依然默默流淌,水麵之上不見一絲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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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宋氏酒坊如常開門。
唯一的小夥計還是來得稍晚些。
這倒不是他有意偷懶,而是宋叔曾嫌棄阿穆太吵了,鬨得人心口疼,連連擺手讓他每天必須晚來一刻,留點空閒讓他這個掌櫃的靜心盤賬,如此也好多活幾年。
阿穆自然從善如流。
少年郎今日也是辰正一刻到的酒坊,正準備笑嘻嘻地與宋叔打個招呼,最好能再討些包子餃子什麼的墊墊肚子——要知道,宋嬸的麵食做得實在是一絕,卻發現店門雖然大開,平時總守在櫃台後的掌櫃卻不見蹤影。
倒是一進與二進的夾門也開了,還隱隱約約地傳出些說話聲。
阿穆眨眨眼,眸光流轉間似有些狡黠之色,卻又趕在被人發現之前及時消散,隻有一雙腳,倒是沒有絲毫猶豫地就奔著夾門去了。
“……珠光寶氣閣的單子既然接了,自然是要做好的。可自江南運來的穀物沉在了涇河,您想要的材料,恐怕一時半會便湊不齊了……”
宋叔似有些躊躇,說話的聲音也跟著放輕了,像是生怕多說幾個字就會給誰多添幾分愁緒。
一牆之隔的阿穆隻聽這語氣,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能讓本家掌櫃如此小心對待的人會是誰了。
果不其然,宋叔話音剛落,宋氏坊主的聲音便跟著傳到了阿穆耳中。
“您彆擔心我。”
她似是笑了一笑,語聲輕軟,竟是反過頭來安慰起了自家堂叔:“方子原就不是一時半刻便能擬好的,也許等下一批運到了,我這邊還沒有個頭緒呢。”
——說謊。
阿穆心內哂笑。他雖然不懂釀酒,卻也知道裡麵那位坊主擁有怎樣出類拔萃的天賦,自江南走一趟水路所需十幾天,現如今隻怕要耽擱得更久,彆說讓她擬方子,隻怕親手試釀的第一壇都該封存好了。
這般顯而易見的寬慰之詞,連阿穆這個小夥計都騙不過,自然也瞞不了十幾年的酒坊老掌櫃。宋叔果然就笑歎一聲,雖說無奈,卻還是沒有反駁她的意思,隻是道:“小姐要采買的藥材,可都在這張單子上了?”
“……是。”
宋坊主的聲音微微一頓,但是她恢複得太快,連凝神細聽的阿穆都未曾發現,入耳的隻有她的輕聲細語:“明年要運送禦酒赴京了,我想著時間還早,還能多少備些藥酒,到時好一並送去……神侯府。”
宋叔立刻恍然大悟:“您是要去拜會諸葛神侯?”
“欠了人家的恩情,自然是要報答的。”
天下第一釀酒師笑言道,“當年遇匪,承蒙神侯府出手相救,我彆無所長,隻能以薄酒相報了。”
緊貼在門邊的阿穆聽得眉頭一挑。
這件事他倒還真是知道的。
五年前宋老爹病重,為了卻父親臨終前的心願,十五歲的宋玉紅沒有片刻拖延,直接將鋪子托付給遠房堂叔,帶著元正和桑落就直奔京城而去,立誌要贏下禦酒皇商的名頭。
那時的宋家早已入不敷出,水路雖然更快捷平穩些,他們卻沒有銀子單獨雇船,而載滿客人的大船又怎麼會讓病重之人搭乘?沒辦法,隻好先買了力所能及的最好的藥材,又從相熟的鄰裡手中買了車馬,雖然破舊了些,卻好歹能遮風擋雨,一行四人便這麼走陸路上京。
想也該知道,將將十五歲的三個半大孩子,又帶著一個氣息奄奄的病人,看在盜匪眼中簡直就是自己送上門的生意。
所以他們被山匪劫道,又被辦完案子返京途中的神侯府救下,真的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情。
——天下有誰不知,京城神侯府諸葛正我並座下四位弟子,乃是舉世第一等的俠義之人?
阿穆雖是四年前來的酒坊,卻已經不止一次聽宋叔說起過這件事,話裡話外全是感激,畢竟若不是神侯府出手,天知道還會不會有如今的宋氏坊主?
如今聽說宋玉紅要為神侯府備酒,宋叔哪裡會不答應呢?
他將那藥材單子收好了,準備一會兒就去仁心堂采買齊全,可是轉念一想,卻又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這河道什麼時候能恢複太平……彆再耽誤了小姐的生意。”
“耽誤不了。”
這一句宋坊主答得很是自然,像是篤定了什麼一般:“世間邪不壓正,便是真有什麼邪祟,想來也折騰不了太久。”
何況二郎真君這都下界了,什麼邪祟還敢在他麵前蹦躂?
怕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宋坊主抬起了頭,在她的視線裡,整個雲河鎮已經被悍然籠罩在結界之下,那流轉不息的靈力真是眼熟得都不行了,必須是來自某位知名不具的前夫。
——雖說千年苦工還是覺得這個楊二爺腦筋短路了,不過至少在武力值方麵,法力通天的顯聖真君應該還是靠譜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尹清和:彆的不說,其實我的前夫都還挺能打。
二哥哥:……我覺得這次可能不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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