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也沒太大把握,這事兒太大,沒誰能遮掩得住,王朝佐的確是無意造反,甚至就是有些人利用來造勢的一支槍,但既然士槍,卻沒有當槍的覺悟,又遇上了野心勃勃欲待借勢而起的白蓮教,這就悲哀了。
“王朝佐,我沒法給你這個承諾,如果我給了,那也就是在騙你,我隻能說,如果你們的確沒有加入白蓮教,那麼你們就可能隻算是附從,如果你們再能立功贖罪,證明自己不是造反,那麼也許有一定機會脫罪。”
馮紫英斟酌著言辭,既要讓王朝佐意識到自己沒有欺騙他,同時也要給對方留一線希望,同時也要給自己留一些餘地。
“如果你們再能提供一些其他方麵的助力,那麼我可以想辦法借此幫你們斡旋,……”
雖然不敢全信,但是對方表現出來的態度還是要讓好生對待的,而且這等情況下,他也自感走投無路,任何一個可能他都不願意失去,自家一條性命也就罷了,魏家胡同周近數百人,還有自己的妻兒老小,這都是他難以輕言割舍的。
“馮公子,隻是這等情形之下,我等還有生路麼?”王朝佐語音也有些微微發顫,畢竟關係身家性命,饒是他早有一死了之的執念,但是還是免不了有求生的願望。
“若是我說有,你是否會相信呢?”馮紫英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然後才又道:“現在你沒得選擇,隻能相信我,一切按照我剛才說得那樣來作,這個世界沒有誰無緣無故幫你,我也一樣,但我這個人有個好習慣,講規矩,守承諾,答應了的,就會儘力去做到,所以還是那句話我剛才說得,你要做到才有可能,……”
“馮公子,恐怕沒那麼簡單,這些白蓮教匪不單是我們臨清的,他們很多來自兗州那邊,……”王朝佐遲疑了一下,“而且這一次鬨出這麼大的聲勢,肯定還有其他一些緣故,這臨清城裡想要亂一亂出點兒事情的人很多,……”
馮紫英當即製止了對方再說下去,“住嘴!你們要想活命,就把這一切吞進肚子裡爛掉,從未有過這些,知道麼?否則,誰都幫不了你們!”
馮紫英想都能想到這裡邊肯定有貓膩,但這絕對不是翻這張牌的時候,那隻會招禍上身,哪怕是自己。
現在他也沒有心思去考慮那麼多,解決自家的事情,當然也順帶為王朝佐他們找一條出路,才是他要做的。
“王伯,我叫你一聲王伯吧,你若是信我,我可以幫你們一把,嗯,我爹在左軍都督府和山東都司以及提刑按察使司這邊還有些同僚和朋友,還能說得上話。”馮紫英知道肯定要給對方吃一顆定心丸才行,“但這個前提是你們需要有立功贖罪的表現,……”
王朝佐是真的不敢把眼前這個少年郎當做普通人來看待了,謀定而後動,肯定有所圖謀,深知他也能猜測出一二,但是對自己來說,那又如何?
自己已經走投無路,哪怕有一絲希望,他也願意去博這一把,而對方的身份也讓他增添了幾分信心。
就在距離馮紫英和和王朝佐不到三裡地之外的鼓樓東街一處臨街宅院裡,燈火通明。
廳堂裡隻剩下兩個人,門崗也在院裡大廳三丈開外,黑魆魆的暗夜裡似乎隱藏著巨獸,欲待擇人而噬。
“那王朝佐還在躑躅不決?”端坐在上方官帽椅的青衫儒生悠悠的道。
“首鼠兩端,成不了大器。”站在下首的另外一名青年男子輕蔑的一撇嘴,“總掌經,這等人何須如此看重?”
“應臣,教尊此次專門從北直隸而來,自然有其道理,我等應當向其展示我們山東東大乘教的力量,……”青衫儒生淡淡一笑。
“那總掌經為何不選擇在我們鄆城、巨野那邊?”青年男子大惑不解,“那情況肯定要比在這邊好得多吧?臨清這邊李國用大言炎炎,喜好浮華,看看他帶的這些弟子教眾,如何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