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心中冷笑,這有什麼不明白?
馮家並不得皇上信任罷了。
這種情況的確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解決的,武勳曆來是太上皇的基本盤,現在新皇登基,自然也要開始培養屬於自己的基本盤,原來的要麼投效,要麼邊緣化,要麼就成為眼中釘除而後快。
要說投效不是不可以,問題是現在太上皇還在,而且皇上很多事情還要仰仗,很多人還在觀望,同樣對皇帝來說很多事情的處置上也就有點兒投鼠忌器了,所以這種尷尬局麵才是最讓人煎熬的。
不過馮家還暫時算不上要除而後快的眼中釘,因為層次略微低了一些,而且還是在太上皇在的時候就被罷官免職了,現在謀求起複也是衝著太上皇這邊的關係去的。
隻不過現在皇上已經開始著手培養自己的班底人手,恐怕任何重要一些的位置,尤其是涉及到軍權方麵,就難免要慎重了。
“父親,我的意思,咱們還是先緩一緩,您是在太上皇時候被免職的,太上皇那邊肯定多少對您有些不太滿意。”馮紫英斟酌著言辭,“雖然我不知道您因為什麼緣故被罷職,但像九邊總兵這樣的位置,沒有太上皇點頭,內閣和兵部肯定是罷不了的。”
馮唐被免職也是兩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馮紫英也才十歲不到,自然不清楚裡邊的實情,不過馮唐現在覺得有必要向自己兒子透露了,自家兒子今日表現出來的早慧,完全當得起神童了。
“紫英,其實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你爹我當大同總兵的時候,擋了某些人的財路。”馮唐冷冷的道:“邊牆內的有些人和塞外的韃靼人眉來眼去有些不清不楚這不是什麼新鮮事兒,兵部職方司和錦衣衛也都知道,但大家心裡都有一道線,都得守著這個規矩。”
馮紫英心中暗歎。
“可有的人卻屢屢要破壞這個規矩,這幾年韃靼人雖然不及關外女真人那麼猖獗了,但仍然不能掉以輕心,你不是說這次民亂也有白蓮教摻和麼?板升那邊的白蓮教更是大患,若是放任這種情況下去,我擔心日後這大同鎮都快要成篩子了,哪天被彆人徹底捅爛都不知道。”
父親沒提是誰,但是馮紫英也大略能猜得到,這不是一個兩個人,背後肯定有一個甚至幾個很大的群體。
誰都知道和塞外關外的貿易油水極大,塞外的馬匹、牛羊皮、金銀來換內地的鹽巴、茶葉、綢布、瓷器、鐵器乃至箭矢武器,以及其他一些生活消費品,關外的皮貨、金砂、野參和各色藥材來換內地的鹽、茶葉、絲綢、瓷器、鐵器乃至武器等,這一二十年裡早已經形成了規模。
但是按照朝廷定下的規矩,一般性的生活消耗品,沒關係,有些要控製數量,比如鹽、茶,還有些要嚴控,比如鐵器,還有就是嚴禁了,比如武器。
隻不過利益麵前,總有人忍不住要想多撈一點兒,跨線也就是不可避免的事兒,一次兩次,也許還要更多。
你這要擋人財路的,就免不了會成為有些人的眼中釘,馮紫英也知道自己父親也非那種拘泥不化的人,連父親都難以忍受,恐怕就真的是很嚴重了。
免不了就有人覺得換你一個馮唐可能會更方便,找你點兒問題,安排一個禦史言官告你一狀,而自己父親也不是什麼纖塵不染之人,這年頭這種人也找不到,在九邊武將裡這種人也不可能生存得下去,上邊順水推舟,自然你就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