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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對崔景榮很熟悉,打交道無數次,甚至也起過多次紛爭。
每年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衙門都要和戶部對接鹽課銀子,少不了要交涉。
戶部一直對原來標準極為不滿,認為這個慣例是早年元熙帝時候定下來的規矩,現在雖然大周境內人口日增,民間百姓用鹽量大增,這歸屬於戶部的這部分鹽課銀子肯定也應該增長,不應當再延續原來的標準。
為此崔景榮也多次上書內閣,要求調整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衙門上繳戶部鹽課銀子數量,但是都是如同石沉大海,無論是內閣還是皇上那裡,都是悄無聲息,但是崔景榮也從不氣餒,每年照舊要上書,不肯罷休。
這位戶部的“老朋友”林如海是了解的,是個做實在事情的人,絕無可能在揚州城裡搞一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既然如此大動乾戈,肯定也是和開海有相當大的關聯。
“這就不知道了,你說他們評估核查絲綢工坊和港口碼頭、船行的規模數量,這說得過去,畢竟開海之後,咱們揚州府這邊肯定也會有大量貨物要通過這裡出去,比如運到寧波、漳州、泉州等地再出海,像咱們揚州府的絲綢、藥材都可以如此,但東翁你說像錢鋪銀莊、米鋪、布莊、木材行、南貨行這些,都要統計核查,這就太古怪了。”
汪文言也算是在下邊乾過多年的熟手了,對縣裡府裡的情況都十分熟悉,歙縣雖然比不得揚州府,但是也好歹算是南直隸一個頗為繁盛的縣份,像歙縣的紙、墨、茶葉都是大宗外銷的物資,其中不少也要運到揚州轉運,可像米鋪布莊和錢莊木材行這些怎麼看都和開海沾不上邊才對。
“文言,興許他們這一行就未必隻是為開海而來。”林如海若有所悟,“或者說,朝廷心目中的開海,恐怕就不僅僅是是開海之後放開海貿那麼單純了,沒準兒會覺得開海應該給咱們江南帶來更大變化,江南也應該給朝廷有更多的回報了。”
汪文言一怔,他是徽州府人,林如海是蘇州府人,都算是南直人,江南之地素來是財賦重地,朝廷素來抓得極緊。
這一次開海之策出台這麼快這麼順利,讓很多江南士紳都為之驚訝。
他們都覺得按照大周朝廷的尿性,好歹也要拖上一年半載才能有一個說法出來,然後再來計議一年半載拿出一個條陳,最後可能還得要點兒時間再來定板,才說得上推行,這要算下來沒個兩三年是根本不可能執行下去的。
沒想這一次到這才一兩個月朝廷就把條陳拿出來,隻是需要進一步核實調查,按照這架勢,弄不好明年間就要正式開海了。
“這麼說來,朝廷此番所謀乃大啊。”汪文言也開始思索起來了,“這樣幾乎是全方位的覆蓋調查,已經不像是一個單純的開海,皇上現在登基六年了,或許是有一些想法了。”
這話卻讓林如海臉色微微一變。
無論如何元熙帝已經退位了,他在位時再有威望,但畢竟也是一個七十歲的老人了,就算是他現在還能說話算話,但這種局麵還能維係多久呢?
他遲早也要退出舞台的。
而自己姑且不論病情,都該考慮後路,而現在病情如此,就更需要考慮此事了。
可同樣,太上皇也不會不曉自己的病情,或許就等著自己的奏折。
龍禁尉中仍然有相當大的力量掌握在太上皇手中,便是這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衙門裡,也有不少龍禁尉的人,這龍禁尉的人隻怕一樣要分屬兩邊,同樣,自己的副手和下屬裡邊,一樣也有太上皇和皇上的人。
隻不過在自己尚未喪失控製力的情況下,大家都心照不宣,各歸其位,做好自己的事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