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齊永泰都忍不住對自己這個弟子刮目相看,這三句話可謂觸及到了這大殿中很多隻會玩嘴炮的清議人士的痛處,解決不了問題,做不了事情,但是反對質疑倒是比誰都更來勁兒。
“陛下,既如此,不如就讓紫英談一談他的建議吧,當下解決遼南——登萊的運輸補給的確有許多問題難處,要解決克服,也需要在座大家群策群力。”工部尚書李三才終於插話了。
他是北地士人,但一直與江南士人交往密切,而且先前崔景榮提及的問題主要也是出在工部,當然那是南京工部的問題,而南京工部相對於朝廷工部較為獨立,而且他這個工部尚書走馬上任時間也不長,板子也打不到他身上來。
他站出來說話無疑是最合適的,也能緩解一下南北士人之間因為此事引發的激烈情緒。
葉向高和方從哲交換了一下眼神,最終還是點頭,“紫英,那你說說你的想法,嗯,主要談一談怎麼來建成和運作,以及可能遭遇的問題難處。”
事已至此,皇上擺明車馬是要給王子騰一乾人一個交代,而且實事求是的說,遼東也絕不可失。
朝中其他一些不通時務的江南士人可以張嘴不負責任的亂說一氣,但葉向高、方從哲乃至李廷機都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丟了遼東,隻怕整個大周軍隊的軍心士氣都要丟了,到那個時候,恐怕就真的要如馮紫英所說,需要考慮遷都南京甚至杭州,要和建州女真劃江而治了,那自己這一屆內閣就真的會被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了。
“下官以為,要打通遼南——登萊海上補給線,就必須要在遼南、登萊有足夠的造船能力和足夠的航運規模,而這其中的關鍵就在於如何讓商賈們自發自覺的來登萊、遼南經營船廠和航線,而就目前來說,龍江、清江船廠的模式弊端甚多,南京工部和都察院監督無力是一方麵,另一方麵還是因為提舉司那幫人和船廠內部內外勾結,責任和利益不匹配,他們當然要從中作祟,……”
工部尚書李三才忍不住皺起眉頭,“紫英,我們明白你的意思,官造不可行,那麼登萊和遼南一片白地,怎麼能讓那些商賈自覺自發來建船廠開航線?他們在南直、兩浙和閩地人熟地熟航線熟,而且氣候對他們來說更是無法匹敵的優點,怎麼可能願意來遼南和登萊?”
“是啊,紫英,如果是全部由朝廷出錢銀,讓民間商賈們來建船廠造船,先不說戶部國庫根本拿不出這筆錢來,如果這樣做了,那和官造又有何區彆?官造好歹船廠還是咱們朝廷的,這樣讓民間商賈來,幾乎就是朝廷送錢銀給這些商人了。”
鄭繼芝既是戶部尚書,又是北地人,他說這話,要比那些江南士人更合適。
這也是朝廷諸公最難以接受的。
“鄭大人,下官從未說過要讓朝廷出錢來替他們建船廠。”馮紫英含笑道:“誰出錢誰受益,這個規矩下官還是懂的。”
“哦?”鄭繼芝一愣,不是說這廝主張讓朝廷出錢來扶持商賈們去遼南和登萊設立船廠麼?如果朝廷不出錢,這些商賈怎麼可能北上?“那可能是本官誤會了,不過紫英,要讓這些人乖乖服從朝廷的倡議來登萊和遼南設立船廠,那可真的有點兒難了,紫英可有什麼妙策?”
“鄭大人,商人重利輕彆離,隻要有利可圖,便是妻兒老小也可以舍棄,更彆說北上了,至於氣候,又不是然他們下水造船,他們又有多少不適應?再說了,當下北地許多流民連飯都吃不飽,便是水裡冷了一些,隻要是夏秋兩季入水,我想登萊和遼南那邊也不至於就無人願意掙這個錢。”
見永隆帝皺眉,葉向高也忍不住插話道:“伯孝兄,還是等紫英先把具體方略介紹之後我們再來計議吧。”
鄭繼芝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孟浪了,皇上和內閣諸公以及所有人都在等著聽馮紫英的方略,自己卻來橫加打斷,趕緊告罪。
“以下官的想法,登萊和遼南要想徹底暢通海運,設立船廠是必須的,第一需要能建造,第二要能維修,這是一項長期的事務,而且我們也可以看到像西夷人的艦船從萬裡之外的西夷來到我們大周,其艦船從設計架構到船型、帆索形狀皆與我們大周常用船隻不一樣,下官也了解過,西夷船隻更利於遠海航行,而我們的船隻則更適合近海航行,在載重和操作方麵各有所長,但他們的艦船顯然更適合設置船用火炮,……”
“……總體來說,西夷造船技術已經超越了我們,我們的水師艦隊如果未來要保障遼南——登萊暢通,控製日本、朝鮮航線,甚至未來還要徹底讓這一區域的貿易利益為我們大周獨享,學習西夷修造船技術,以西夷艦船打造水師艦隊,這才能使得我們的水師艦隊不至於落後,進而保持我們在這一區域的獨大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