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介紹的這些產業,尤其是臨清貢磚行業,可以很大程度化解來自魯南的流民壓力,哪怕是能吸納五千一萬,那也對山東來說是個緩解,而江南這些種茶製茶、絲織綢緞和瓷器製作都是典型的需要大量人手的行業,隻要每多吸納一萬人,幾乎就相當於一萬個家庭能有了穩定的生計,這對於地少人稠的江南來說,也是一大助益。
而這些產業如果有穩定的海貿渠道外銷,欠缺的隻是錢銀投入擴大規模和新辦,那麼銀莊就能夠穩定的發揮作用。
就這個問題馮紫英又和永隆帝探討了許久,一直到傳膳才算是終結。
和皇帝一起用膳真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自從有過一次經曆之後,馮紫英就不抱希望了。
飯菜始終是溫熱的,但是卻缺少那份鮮潤,估計也是禦膳房中各種測試和準備,然後等到送上來,這冬日裡再是各種保暖,但不允許脫離內侍們的目光,這樣亦步亦趨送上來,的確沒啥滋味了。
而且永隆帝也不是那種喜好口舌之欲的性子,到了他這個年齡,估計他最渴望的就是能夠讓自己的名字在大周曆史乃至史書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這便是他最大的目標了。
所以他才會對兵進沙州和哈密如此感大的熱情,哪怕為此付出一些名聲和代價也在所不惜。
在回家的路上,馮紫英思緒都很雜亂。
今日的朝會他有預料,但是把話題一下子拉得這麼大,還是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估計這種措手不及的雜亂感不僅僅是自己,很多人都是這樣,包括內閣和六部諸公,嗯,也包括永隆帝,否則他也不會迫不及待的要把自己留下來。
這是好事兒也是壞事兒。
好事兒是終於挑開了,用不著在遮遮掩掩,一切都和盤托出,那麼壓力釋放出來,就是各方大家來承擔來琢磨,不需要自己一個人成日裡殫精竭慮了。
壞事兒就是自己越陷越深。
從內心來說,馮紫英更願意藏在翰林院裡編一編《內參》,寫一寫署名評論或者匿名文章,這是提升名氣或者說養望的最佳策略,三年後,若是有機會,自己要麼入六部或者都察院打磨鍛煉,要麼直接下地方,沒準兒直接弄個正五品的可能性很大,當然留京或者下地方要看情況。
按照沿襲前明的慣例,大周對進士的待遇可謂優厚,二甲進士三年後授官慣例,不會低於原定品軼(從七品)三級甚至四級,如外放,一般為知州(從五品),如留京中,一般為主事(正六品),三甲進士則一般三年後授官不低於原定品軼(正八品)二級,如外放一般授知縣或者推官,如留京則為評事和行人居多,偶有博士和中書。
從這個角度來看,哪怕是普通的二甲進士比起三甲進士的待遇也要好許多,甚至不比那些館選庶吉士的二甲進士們遜色多少,隻不過庶吉士最大優勢就是它提升了進士們的上限。
因為按照大周的慣例,沒有庶吉士的資曆你基本上就沒有進入翰林院任職的機會,而非翰林不能入閣這句話基本上就決定了你沒有了進入內閣擔任閣老的可能性。
同時沒有庶吉士的資曆,甚至連擔任六部尚書和都察院左都禦史、大理寺卿、通政司通政使這大九卿之位的可能性都要比庶吉士小許多。
隻不過開了掛的自己已經走了和普通庶吉士乃至二甲進士不一樣的路徑,一年庶吉士就已經除官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有了這翰林院修撰的資曆,掃清了未來入閣的阻礙,實際上自己還留不留翰林院意義已經不是很大,更需要看情況而定了。
而且按照慣例,二甲進士三年後除官都要上浮三級起,自己現在是從六品,上浮三級就是正五品,六部郎中和翰林院學士,提刑按察使司僉事,順天府治中,大理寺丞,皆為正五品官員,地方上就是府同知了。
從馮紫英個人想法來說,他其實很希望去地方上打磨一下,而府同知就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崗位,因為這個崗位既不是主官,而是協助知府處理許多日常事務,那麼這對於對地方事務還有些模糊不清的自己來說,無疑是一個非常好的彌補和鍛煉機會。
不過他也覺得這種可能性比較小,以現在自己在朝中的情形來看,放自己出京幾率不大,除非出現一些特殊情況。
尤其是現在這個開海和打通遼南——登萊航線,設立銀莊和鼓勵設立船廠,都是相當繁瑣而具體的事務,而且和以前的構想截然不同,所以估計相當長一段時間自己都會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