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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龍,今日怎麼臉色如此難看?誰借了你的穀子還了你的糠不成?”
馮紫英看著熙熙攘攘的人流開始向大觀樓裡進入,這才讓開大門處,徑直走向了後邊,一邊隨口問道。
薛蟠碩大的腦袋搖晃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想說話,但是壓抑了半晌,最終還是按捺不住,站定直勾勾地看著馮紫英道:“紫英,本來我妹妹是不準我和你說這事兒的,但是我這個人就是直腸子,藏不住話,便是回去之後妹妹不理我,我也得和你把話說明了。”
馮紫英當然明白薛蟠想說什麼,本來他今日就打算去梨香院見寶釵,否則他也不會來大觀樓,明知道薛蟠就在這裡,以他的性子肯定是要找自己說個一二三的,沒有準備他如何敢來?
回來七八日了,許多事情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也在做,還有一些人暫時不能見,還得要拖著,但事情基本上都有了一個大致的脈絡。
海貿獨享權的事宜,忠順王極為感興趣,看得出來這一位恐怕不僅僅是為皇帝分憂那麼簡單了,而是忠順王是真的聽了進去,認為自己所描述的對蝦夷地、海西和野人女真的海貿獨享權會有大有搞頭,甚至有意想讓自己一子也參與進去。
當然這方麵忠順親王還是比較知趣的,並不認為自己就能獨攬此事,隻說如果可以的話,讓這個庶出兒子去跟著學習了解,以便日後有一條謀生之道。
而銀莊的事情,永隆帝一直沒有發聲,除了那一日和自己單獨談話時表明了要參與的態度,但這麼久就沒聲音了。
馮紫英也不急,即便是沒有永隆帝的參與,有了林如海的支持,他也可以將這家銀莊在揚州立起來,當然如果有永隆帝的入股,這家銀莊信譽度便會無限拔高,無論是吸引股金,還是日後拓展業務,都要方便有利許多。
這段時間雲集於京師城中的外地人不少,江南的海商們,以及那些希望通過開海可以更大規模出口的茶葉、瓷器和絲綢商賈們,更是群情踴躍。
他們都在滿心期待則開海的具體細則出來,甚至有不少人早已經備好了銀子,隻等朝廷明確方略。
馮紫英已經開始著手準備開海的相關細則,包括一些本該是由戶部、工部和兵部各家來做的。
但現在大家都還沉浸在大規則的討論之下,對這些細則還沒有上心,可時間不等人,馮紫英隻能先把一些指導性的意見先拿出來,最終還得要由各部自己來製定,特彆是在朝廷沒有一個專門的機構來處置這類事情的時候。
原本朝廷是有一個中書科,理論上就應該是專門製定這類規則條款的,中書舍人也有一二十人,據說近期規模還要擴大,但是這個中書科明顯是為某些特定人選所準備,就是一個清貴虛銜。
中書舍人從七品的品軼不高,但是卻貴為中樞清貴,甚至在每月朝會都能參加,關鍵還需要科舉出身,可謂無數人為之向往。
馮紫英後來也才知道那一日賈母為何那般說話,要讓自己幫賈寶玉去青檀書院染一水鍍金,原因無他,就是因為有一些傳聞。
聽說朝廷有意為一些致仕重臣和功勳子弟安排一些合適的去處,重臣一般會選擇致仕之時或者之後來安排,而功勳則是要根據情況來定。
這一次安排就不像以往那等要麼是虛銜,連朝都上不了,要麼就是武官比如龍禁尉掛著,這一次是安排到比如宗人府或者中書科等,而中書科這等光鮮清閒去處尤為讓人心動。
隻不過據說這要進中書科,哪怕你不是秀才舉人,那麼也得要一定的才名,而才名最好的來源便是幾大書院,比如順天府的青檀書院和崇正書院,江南的白馬和崇文書院,在這裡邊讀過書的,哪怕秋闈春闈大比未中,那起碼也是一份資曆。
這個傳言不知道是怎麼傳到了榮國府中,立即就讓賈母上了心,若是能讓自己孫子去書院混兩年,哪怕秋闈被淘汰,但也算有了這份資曆,再讓元春去求一求,吹吹枕頭風,沒準兒皇帝就能讓寶玉去當個中書舍人這等清貴閒臣,算得上是寶玉的最佳去處了。
這位老太太為了自己孫子的前程可謂是殫精竭慮了,連馮紫英都有些感動。
中書科既然淪為皇帝用來撫慰拉攏重臣和勳貴的所在,馮紫英自然不可能指望了。
馮紫英很清楚,真正決定開海之略能不能成功,或者說能夠在多大程度上成功,能不能給大周帶來美好的變化,還是要在這些細節上下功夫。
諸般心思也是在馮紫英腦海中一掠而過,麵對氣勢洶洶的薛蟠,馮紫英含笑站定,“文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