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英,你我相交這麼些年了,都說朋友相交貴在交心,我薛文龍是個粗人,說話素來直來直去,有些話如……魚刺卡喉嚨管兒上,不吐不快!”
喲,這廝不知道去哪裡撿了兩個成語,居然還會說如鯁在喉不吐不快了,馮紫英一樂。
“你今日須得給我說一句實話,會不會娶我妹妹?”薛蟠麵色緊張,死死瞪著眼睛看著馮紫英:“我不知道你和我妹妹之間說了些什麼話,我母親也是成日裡長籲短歎,問她們,都不說,都快要悶死我了,但是我知道肯定和你有關係。莫要以為我人蠢,你這一趟去了江南,和賈璉一道送林家妹妹去揚州,莫不是你看上了林家妹妹,想要娶林家妹妹,所以就忘了我妹妹?”
這廝!居然能想到這一出?馮紫英大為驚訝,都說這薛蟠人蠢衝動,做事不過心,沒有章法,想到什麼就什麼,但卻經常顛覆馮紫英的觀感。
原來隻說薛蟠和寶釵兄妹情深,薛蟠敢於為寶釵鳴不平,比如見不得寶玉來梨香院糾纏,比如希望自己能娶寶釵,但今日卻又發現這廝粗中有細,竟然還能揣摩出自己和林黛玉的關係來?
這麼一說,莫不是連寶釵也早已經猜測出自己要娶黛玉了?想到這裡原本雲淡風輕的馮紫英還真有點兒不淡定了。
想了一想之後,馮紫英這才緩緩啟口:”文龍,不瞞你說,我是要娶林家妹妹,……”
“啊?!”薛蟠又驚又怒,雙拳緊握,“果真如此,還是被我猜到了,難怪我妹妹成立日茶飯不思,紫英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妹妹麼?!”
“文龍,稍安勿躁,我說了我要娶林妹妹,但沒說不娶寶妹妹啊。”馮紫英悠然道。
薛蟠驚疑不定,他當然明白這個“娶”字,“娶”字隻能用於嫡妻,而妾隻能用“納”,當然民間沒有那麼多講究,納妾也一樣混用說娶進門,但今日這般場合,馮紫英絕不可能說錯說混。
薛蟠還是不放心:“紫英,我早就和你說過,我妹妹是斷不能為妾的!”
“誰說寶妹妹為妾?”馮紫英反問。
薛蟠大惑不解,為這事兒他可是花費了不少心思的,馮家長房追封兼祧,但他都知道了,馮家長房定親現在貴為東昌府知府的沈珫沈家了,隻剩下一個本房,如果馮紫英要娶林黛玉,那自己妹妹往哪裡擱?
“我前兩日已經請了忠順王為我在合適時候請求皇上追封我病歿於大同總兵任上的二叔父封爵,忠順王已經答應了我的請求。”
馮紫英鄭重其事的話讓薛蟠猛然醒悟過來,大喜過望:“你是說你還要兼祧二房,讓我妹妹嫁入你二房為嫡妻?”
“正有此意。”馮紫英一拱手,“此事小弟還在運籌之中,還請文龍千萬莫要向外人言,以免節外生枝。”
薛蟠也是難得的臉色鄭重,舉起手指向天,“此事我定然會爛在肚子裡,絕不會對人言,關乎我妹妹一輩子大事,我薛蟠再是蠢笨,也明白輕重,不如我就發個毒誓……”
“那倒不必,這等事情遲早也要為外人所知,我隻是不欲早些泄露罷了。”馮紫英擺擺手,這等事情便是薛蟠保密,那忠順王那邊也有可能泄露出去,隻是自己未向他提過自己有意娶誰罷了,但有心人若是順藤摸瓜,多半也是能猜測出一二來的,但那也無所謂了。
“可是紫英,我妹妹和母親那裡……”薛蟠又遲疑道。
“今日正好有暇,我也正欲去你府上一趟,見見伯母和寶妹妹,也須得要給她們一個交代。”馮紫英斷然道。
“那就太好了。”薛蟠大喜過望,隻要馮紫英親口去和母親妹妹一說,那母親和妹妹心便能安了。
梨香院。
寶釵慵懶的斜倚在炕頭的靠枕上,手裡拿著的繡繃子有一下沒一下的繡著。
“姑娘若是困了,不如就躺一會兒,我替姑娘拿條薄被來搭一搭。”鶯兒早看出姑娘心神不寧,但又不能提某些事情,隻能說些閒話,排解姑娘心境。
“不用,我這一張還沒有繡完呢。”寶釵悵悵出神的望著窗外,終於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