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中安靜了下來。
能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縱然算不得上山陝商幫中的頂尖那一撮人,但也稱得上是中流砥柱那一幫了。
他們在北直、山東乃至遼東都有龐大商業網絡和產業,而山陝那邊自不必說,根基之地,甚至他們也能在前明和大周立朝之時,憑借著先期的資本優勢深入江南。
隻不過隨著江南本土商幫勢力的迅速成長起來,他們的勢力才受到了江南、湖廣這些新生商幫勢力的反攻,由盛轉為平穩發展,固守待機。
在他們看來大周開海禁就是一個巨大的契機,極可能是機遇,也可能是危機,如果山陝商幫不能參與進去,那麼那就是江南商人的契機和山陝商人的危機。
所以看起來好像開海主要是江南海商的事情,和陸地上稱雄的這些商賈們有一定聯係,但是關係不算太大,但是真正的領袖人物自然能看得更遠一些,能看到這背後潛藏的危機。
當下山陝商幫能夠在朝廷中發揮較大影響力的也就隻有開中法帶來的對九邊後勤的保障支持了,但這一情形正在因為以皇商和勳貴之家乃至和朝中重臣有瓜葛的貴人們大肆索要鹽引引發的“占窩”現象日益嚴重而迅速消融。
開中之法已經日漸沒落,邊地之糧從最初的九成皆由開中商人所運來或者開中商賈的商屯之糧供給到現在銳減到不足三成。
這帶來的就是邊地糧價飛漲,邊地之糧更多地是通過各地運來,價高質次,但山陝商人們對朝廷影響力也迅速下降。
“那範公,我們當如何應對?”終於有人插話了,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紹全,你意如何?”範公沒有理睬那幫人雲亦雲的家夥,而是問眼前這位王家的新生力量代表。
“解鈴還須係鈴人,這開海之略咱們到現在也還未能一窺全豹,雖然從各個渠道得到的消息不少,但是都是一鱗半爪,還是的找到馮鏗這個提出設想的人,才能明白朝廷最終的想法,隻是這家夥也不知道是待價而沽,還是有恃無恐,亦或是朝廷有意讓其如此,照理說這樣大一個動作,不可能離開我們商幫的支持和出力,難道說朝廷真的是打算把我們山陝商人排除在外?”
王紹全的話讓對麵的麵容枯澀範姓老者斷然搖頭,“紹全此事卻想偏了,朝廷豈會讓江南商人一家獨大?但對江南商人的倚重卻是不可避免的越發明顯了,這對我們很不利。”
“範公,恐怕咱們不能坐以待斃,還得要多管齊下,從各方麵都得要想辦法才行,莫要等到大局已定,咱們連殘湯剩水都分不到,那就……”
王紹全字斟句酌,“從這幾日的情形來看,這位馮修撰出門主要還是去文淵閣,嗯,還有就是去榮國公府,我打探到的消息,明日休沐,其可能要陪其母去定慧庵進香。”
“哦?”範姓老者眼睛微微一亮,“榮國公府?他和賈家是何關係?”
“應該是世交吧,馮鏗與榮國公府賈赦嫡長子賈璉關係密切,而工部員外郎賈政嫡子賈寶玉、庶子賈環據說皆以兄侍之,……”王紹全顯然也是下足了工夫,“馮鏗前番下江南到揚州,據說在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衙門逗留甚久,而兩淮巡鹽禦史林海便是榮國府賈赦賈政之妹婿,……”
範姓老者捋須點頭,“明日他要去定慧庵,紹全可要一去?”
王紹全知道範姓老者坐不住了,點點頭:“範公若有意,紹全自當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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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胡同,洞庭會館。
相較於山陝會館的恢弘大氣,洞庭會館就要小巧精致許多。
但規模小了,並不代表能量就小了。
洞庭不是指洞庭湖,而是指洞庭山,位於蘇州。
蘇州曆來出官員,在前明如此,在大周更是如此,但與此同時,蘇州士紳、商賈與官員的聯係也是最為緊密的。
洞庭會館更是蘇州商幫的精英薈萃地。
“此子這麼難纏?”
幾個人坐在官帽椅中,容色淺淡隨意的品茗。
“北方士子的代表人物,其師為閣老和都察院左副都禦史,焉能是善於之輩?”
“隻是這十七歲之齡,未免太過誇張了吧?”
“聽聞詩詞歌賦不精,但是卻尤擅時政策論,正好切合了當今科舉大比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