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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到到揚州之後第一個見的客人居然是一個陌生人,甚至一無所知,我也不知道我自己這是失職呢,還是孤陋寡聞了。”
馮紫英笑著看著眼前這一位虎背熊腰凜凜生威的壯漢,微微頷首。
淺褐色的棉布長袍,外罩一件棕紅色的同質馬甲,粗壯的手臂孔武有力,一雙手手指卻是粗糲黝黑,豹頭環眼,虯髯濃須,活生生一個猛張飛。
若是說這家夥是軍中武將,絕對不會有任何人懷疑,但若說是商人,恐怕幾無人能信了。
來人微微苦笑,抱拳一禮,“以這種方式來見馮大人,某也知道有些魯莽唐突了,但是某也知道若非如此,某是很難踏入大人公廨一步的。”
公廨?馮紫英倒是有些佩服這個家夥的消息靈通了,居然就知道自己在這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衙門旁邊裡辦公了。
要知道自己剛把這座院落盤下來不到兩日,昨日才算是打掃清理完畢,把一些必須辦公物件安排進來,便是這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衙門裡知曉人也不算多,這廝卻知道了。
這廝居然用公廨一詞來形容,雖說有些不倫不類,但是無疑是知曉自己在這裡的目的意圖,有些阿諛逢迎的味道在其中了。
在大周,公廨可不是隨便什麼部門都能用的,很多時候都是代指文淵閣,當然六部也可以用公廨,但像其他部門,比如都察院和大理寺辦公處就不會用公廨一詞。
至於像各地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揮使司這些衙門這些就更不用提了。
“嗬嗬,我這一麵就這麼貴重麼?”馮紫英啞然失笑。
“某也打探過,在京師城裡欲求見大人一麵者不知凡幾,便是咱們這江南豪商巨賈帖子堆滿貴府門房,但是能謀一見者屈指可數,王某有自知之明,不敢奢望,隻能在揚州來一等機會了。”
這廝倒也坦誠。
在京師城中,馮紫英對商賈基本上一律不見,無論是山陝商人還是徽商、洞庭商人,他都沒見。
除了龍遊和江右安福商人外,那是他另有安排所以特彆見了一麵外,其他人都是隻留貼,暫時不見。
“唔,那既然見到本官了,亦可說一說來意了吧。”馮紫英話音剛落,門外汪文言一閃而入,麵色卻有些緊張。
馮紫英略感詫異,汪文言可不是這等魯莽之輩,見其身後居然還跟著一名勁裝男子,好像是秋水劍派的人物。
見馮紫英無礙,汪文言鬆了一口氣,這才附耳在馮紫英身邊小聲低語。
那壯漢見此情形也隻是苦笑,但是卻並無異常舉動,倒是那名秋水劍派的男子以手撫劍,目光死死盯著對方,看那麼模樣,隻要稍有異動,他便要出手。
汪文言在馮紫英耳邊一陣低語,馮紫英微微皺眉,但最終好像對汪文言的建議沒有采納,而是搖了搖頭。
汪文言有些著急,又耳語幾句,但是最終馮紫英還是拒絕了。
見無法改變馮紫英的態度,汪文言也是無奈,最後隻能示意那名勁裝男子站在馮紫英身後,以防不測。
倒是那名猛漢苦笑著主動道:“馮大人,看來您已經知曉了某的來曆了,沒錯某就是蘇州王九玉。”
“你倒是坦誠。”馮紫英也笑了笑,“隻是本官卻想不明白,你來這揚州作甚?本官可不管鹽務,而且蘇州鹽務是兩浙都轉運鹽使司管轄吧?你也不怕本官直接將你投入大獄?”
大周鹽務沿襲了明製,蘇州、鬆江、鎮江和常州雖然屬於南直隸,但是鹽務這一塊卻是兩浙都轉運鹽使司管轄,並不屬於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衙門管轄,所以馮紫英很好奇此人為何來找自己。
就算是他打聽到自己和林如海有翁婿關係,這兩淮巡鹽禦史也不可能插手兩浙鹽務,林如海還沒那麼大的麵子。
這王九玉可不是簡單人物,乃是鬆江、蘇州、常州、廣德、寧國這一片最大鹽梟,橫跨兩浙、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衙門管轄之地,也是一個通天人物,但是此人卻極少露麵,外界知曉人也不多,更多的還是其幾個手下如朱靈均、鄒日升等人出頭露麵。
楊鶴聯手龍禁尉前年在兩浙掀起鹽務肅清風暴,兩浙巡鹽禦史最終易人,而且亦有不少地方官員落馬。
而這王九玉雖然沒上通緝榜,但是其麾下的朱靈均、鄒日升等人都成為龍禁尉緝捕對象,另外一個頭目陸惠雲則被龍禁尉抓獲,不過已經羈押在蘇州大獄經年,因為涉案複雜,至今尚未定案。
這廝居然敢如此大膽的來見自己,似乎也並不懼怕自己將其捉拿歸案,倒是讓馮紫英有幾分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