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的對抗又是一種複雜的實力博弈,佐貳官要想有對抗知府的實力,那麼就必須要有賴於在吏部和都察院裡有足夠分量的依靠,否則被貶謫那就是必然之事,知府對佐貳官的絕對優勢是製度賦予其的,先天如此。
這一頓酒吃得談不上儘興,朱誌仁的表現既不像馮紫英最初以為的那樣弱勢,但是從通判、推官以及經曆、照磨、司獄和稅課司大使的態度來看,的確對這位朱大人有些怨氣,但朱誌仁仍然表現出了足夠的影響力,並非想象中的就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或者完全的混吃等死。
隻是馮紫英還有些沒太看明白朱誌仁和這些官員之間的關係究竟處於一種什麼樣的狀態下,這還有待於細細觀察。
打著酒嗝,馮紫英坐在廨舍後堂的中廳裡喝了一口茶,忍不住皺了皺眉。
習慣了金釧兒和雲裳他們的侍候,居然會覺得寶祥送上來的茶不是滋味了,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寶祥今日的茶沒泡好。
放下茶盅,馮紫英這才啟口問道:“今日耀青也和一乾幕僚、吏員們有所接觸,感覺如何?”
按照大周朝官場慣例,知府、同知、通判、推官四人是有權力自行招募幕僚的。
像知府幕僚一般在三至五人,當然也有六七人之多的,比如順天府尹;同知一般在二至三人,通判、推官一般是一人,但這隻是一個慣例,具體多少還要根據所在府州經濟狀況以及東主彆人經濟實力來定。
像有些富家出身的通判推官,他也一樣可以募請二三幕僚,許多事情便直接交給幕僚辦妥,他隻管用印便是。
這些幕僚雖然是官員自身出錢募請,但實際上這些花銷都會被官員們以各種辦法從日常事務中來榨取出來,蛇有蛇道,鼠有鼠蹤,知府不必說,佐貳官們也有各自的辦法套路。
而這些幕僚們實際上也都要參與府暑內的各種事務,他們其實也就代表著各自東翁,所以像這種聚會飲宴,很多時候他們也都要參加。
而屬官和吏目們也都要對他們保持足夠的禮遇和尊重,很多時候他們要打交道的往往就是這些人。
特彆是一些剛從進士舉人身份轉過來的官員們,往往對這等日常政務一無所知,更多的還是要靠這些幕僚來幫襯指導做事,所以得罪了他們往往也就的做了這些官員們。
“龍蛇混雜,但總體來說,感覺還不像那種一派散亂的架勢,比想象的略好,隻是時間尚短,還要下來細細琢磨。”
吳耀青對這些幕僚吏員並不陌生,在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衙門裡就要和這些幕僚吏員打交道,而且因為他涉及要收集各路情報,還要和一些地方官署接觸,所以這些情況他都諳熟。
“大人的感覺呢?”
“嗯,龍蛇混雜這個詞語形容很準確,但是這龍和蛇都不簡單啊,我看從朱大人到侯、秦兩位,都不是簡單之輩,幾個屬官也都各有心思,但總的來說,朝中還是小覷了這位朱大人,還真的以為這位朱大人在永平府是令不行禁不止了呢,並非如此。”馮紫英搖搖頭,“隻是我還有些看不明白這位朱大人究竟是在想什麼等什麼呢?或者還是真的有什麼難言之隱?”
“難言之隱?”吳耀青噗嗤一笑,“大人,這位朱大人幾年裡可在這永平府納了三房小妾呢,最小的比他足足小了三十七歲!他最小的幼子才一歲有餘,您說這朱大人是身體不好還是有難言之隱?我看他倒是龍精虎猛得緊呢。”
馮紫英也忍俊不禁,這位朱大人身體是肯定沒問題,眩暈症究竟是什麼狀況,郎中都說不清楚,隻說要養,而且說發作就發作,毫無來由,嗯,一句話,全看心情。
“或許朱大人真的是在等什麼,大家好像都在等什麼,或者就是都在等我?”馮紫英摩挲著下頜,“等我給這永平府會帶來什麼樣的變化,對我的期待這麼高麼?”
吳耀青也微笑,“或許是大人您的特殊身份讓很多人也有些忌憚,也多了幾分期望呢?”
“嗯,你這種判斷不無道理,所以對於他們的忌憚也好,期盼也好,我們也不必太過關注,我們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首先我要確定這位府尊大人對我,對我來永平之後的態度,或者說,他將如何來對待和安排我的下一步權責和事務範圍。”馮紫英目光已經望向了西麵知府廨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