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希望能讓君豫(練國事)來永平接替我的同知。”馮紫英說出自己真實目的。
“君豫?!”幾個人都訝然出聲:“那怎麼行?不行!”
幾個人都是異口同聲,剩下沒出聲的人也都是臉上露出不滿之色。
練國事乃是永隆五年的狀元,現在在吏部任員外郎,這也是大佬們在馮紫英下地方之後特彆將練國事放在吏部這個關鍵部位上來培養和曆練的,現在馮紫英居然提出要讓練國事去接替他。
“齊師,我知道諸公將君豫放在吏部是有很深的用意的,其實在我離開京城去永平時也和君豫交流過,也認可這一考慮,畢竟吏部關係到人事布局,也需要一個梯次人才培養,但是我還是覺得,如果從長遠來看,一個吏部出身的官員,沒有在地方府州乾過,那麼他的經曆就是不完整的,他根本就沒辦法理解和體會像州縣這一級基層所要麵臨和經曆的各種問題和困難,也無法理解下邊庶民百姓的困苦,同樣也無從知曉下邊那些劣紳土豪的奸狡惡毒,那麼日後哪怕他做了吏部尚書侍郎或者郎中,如何去考察考核下邊的官員?就一看稅賦二看治安三看教化麼?好吧,就算是隻看這三樣,但下邊官員胥吏們的手段他又能看穿幾個?吃一塹長一智,如果沒有在下邊乾過的經曆,我覺得隻怕吃幾塹都未必能長得到一智,這對君豫來說,未必是福。”
馮紫英的話雖然算不上振聾發聵,但是也算得上是深刻入骨了,這也是他這一年裡和地方上士紳們鬥智鬥勇中慢慢體會出來的。
在座的眾人都是為官幾十年的乾臣,馮紫英說的這些道理他們當然明白,但是明白歸明白,可讓一個在吏部中樞乾得正順大家都視為後一輩中可堪與馮紫英比肩的角色去永平接替馮紫英,哪怕明知道永平的確需要一個這樣的人才去穩住局麵,都還是有些舍不得。
還是齊永泰若有所思地問道:“紫英,你和君豫探討過?”
“說過。”馮紫英沒有隱瞞,“而且還說過不止一次,弟子談了在永平府的收獲所得,君豫還是很羨慕弟子能有這樣一個機會按照自己的想法意圖去做事情,他也很認同弟子的許多想法觀點,所以弟子今日才會提出來,至於說吏部這邊兒,離了君豫兄未必就要出多大狀況,但永平府如果多了君豫去協助顯伯兄,弟子相信情況會好很多。”
齊永泰沉吟不語。
馮紫英趁熱打鐵:“齊師,諸公,其實弟子還有一個想法,就是希望咱們這幾科的學生士子能夠不要拘泥於或者說都渴求留在六部和都察院中,弟子以為趁著年輕到府州縣去鍛煉打磨一下,對大家成長的好處絕對大於在朝中,等到有過三五年在下邊府州的經曆,能夠深刻理解和領悟下邊州縣最迫切的問題,最困難的事務,最棘手的麻煩,學會如何來消除或者解決這些困難麻煩和問題之後,回到六部和都察院,就能夠明白製定方略政策時該如何結合實際了。”
這個建議其實馮紫英或明或暗在齊永泰麵前都提過兩三次了,但都沒有引起齊永泰的重視,在喬應甲和官應震麵前也提過,情況都差不多,這個時代的官員隻要有機會都更願意到朝廷中樞,隻要是進士出身,到直省這一級都會有些遺憾,遑論府州縣。
並不是這些大佬們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但是這要觸及到個人利益,明明就有機會留在中樞,你卻要彆人下去,告訴彆人你需要曆練,沒有人會認為這是好意,像馮紫英這種主動請求下去的人幾乎沒有,所以他下去的時候才會引起如此多人的觸動和震驚。
“弟子此番去永平府也不過一年時間,也算是取得了一些成就,弟子也不認為換了彆的同學和官員來就做不到,他們來一樣可以取得這些成績,同樣,如果先前伯輔公曆數弟子在永平取得的成績足以作為擢拔的依據和理由,這其實也變相說明了在基層為官更是大有可為,擢拔晉升的機會也許更多,那麼這樣一來也許就能讓更多的官員主動到下邊來謀事做事。”
這一番話說得一乾人都有些心動,尤其是齊永泰和喬應甲,他們二人一個是吏部尚書出身,一個是長期在都察院任職,都是直接掌管著官員的京察和大計,很清楚各級官員們的心態。
如果按照這個模式來,無疑能夠極大的促進官員到下邊去謀事做事,現在馮紫英已經開了一個頭,如果讓練國事緊接著效仿,無疑也是一個姿態,能夠起到很好的帶頭作用。
二人交換了一下目光,緩緩點頭:“此事先說到這裡,需要再仔細計議,不過紫英,你回順天府的事情,沒得商量,年後就會有一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