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人,江南的確是他們說了算啊,若是他們不肯配合,金陵府您就寸步難行,說一句令不出府衙也不過啊。”精悍男子歎了一口氣,“您也是吃過虧的人,當年遭人陷害不得不退隱,若是現在他們要重演故事,隻怕還是能行的。”
賈雨村臉上掠過一抹陰雲,半晌沒有說話。
他知道對方所言不虛,若是湯賓尹、顧天峻和甄應嘉這些人聯手起來要把自己這個金陵府尹給掀翻,並不是什麼難事兒。
自己這幾年裡也不是一塵不染,他們這些地頭蛇要想找出自己的把柄來,並不難。
但賈雨村知道對方現在還沒有想到要把事情做絕,也還在評估掂量。
這幾年自己苦心經營金陵上下,下邊幾個縣的知縣都是自己的人,府衙裡邊從府丞到通判、推官,也多是自己一手舉薦或者提拔起來的人,算是自己的心腹,真要想動自己,也的要考慮自己的反噬。
而他們也不想拿到一個癱瘓的金陵府,更不願意把事情挑開,引發不可收拾的局麵,所以現在大家都是麻秸稈打狼——兩頭怕,投鼠忌器,都還沒有徹底撕破臉的決心。
但這個時間節點正在逐漸逼近,大家都在關注著京師城那邊的情況變化。
他們也在看自己會不會真正在壓力或者誘惑下就範。
“他們真要這麼做,那南京都察院早就來了。”賈雨村冷冷地道:“可見他們內心也還是猶豫不決的。”
“可是大人,您究竟是怎麼考慮的呢?”精悍男子有些焦急地道:“是不是京師馮大人給您的信讓您躊躇彷徨了?”
賈雨村沒有回應這個問題。
這廝有些放肆了,該問不該問的都是一張嘴就來。
不過想一想自己才來金陵府走馬上任,人生地不熟,而且金陵城中勢力盤根錯節,自己一無所知,若非此人主動投效,自己當時還真的有些抓瞎,這麼些年來,此子鞍前馬後倒也忠誠操勞。
更何況此人也算是一個舊識,說起來也有些緣分。
當年自己在葫蘆廟裡慘淡度日時,此人也是在廟中當一小沙彌混口飯吃,卻沒想到幾年後二人卻能相會於金陵府衙裡,而且這廝居然混了一個門子身份,對金陵城中各方達官貴人的人脈靠山也是了解甚深,自己也多虧得他左右提點,從中縱橫捭闔,這麼幾年來才能穩穩把控住金陵府的局麵,不至於被甄家為首的新四大家族所架空。
此人什麼都好,就是性子有些驕狂浮躁。
原來自己沒來金陵府之前,這廝在金陵府裡便混得不如意,主要就是這張嘴招人嫌,弄得衙門裡這些書吏差役都見不得他,險些就把他給排擠出衙門裡了。
也幸虧自己來了,這廝才算是保住了位置,也意識到世道艱險,所以謹慎了不少,不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時不時還是要舊態複萌,需要不時敲打才行。
不過這麼些年來,自己也沒有把他當外人,許多隱秘也對其沒有遮瞞,像馮紫英給自己的信函往來,這廝也知曉。
見賈雨村臉色微微陰了下來,閻鳴祥趕緊抽了自己嘴巴一下,“大人,小的有些放肆了,還請恕罪,不過小的記得簽兩年間這位馮大人和您書信往來並不多,一年也就一二封罷了,但是從去年開始,似乎一下子就頻繁起來,您說他在當順天府丞和你書信往來多也就罷了,畢竟一個南京一個北京,但去年他還在永平府當同知吧?怎麼也就和你書信不斷,反倒是在翰林院時,卻隻是泛泛而談?”
賈雨村輕哼了一聲,“燕雀焉知鴻鵠之誌?你不過是井底之蛙一管淺見,哪裡知曉紫英的本事?”
“嗬嗬,大人您還彆說,便是這金陵城裡也經常傳小馮修撰之名,小的也曾聽大人屢屢提及,您應該是和他在臨清民變時結識的吧?大人那時候還是落魄之際,唔,還有一個兩淮巡鹽禦史的女公子同行,怎麼這位馮大人就如此看好大人的前途?”閻鳴祥一臉不解,“而且這位大人那時候才多大,十二三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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