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之後發髻就需要梳成婦人髻,而且作為馮紫英這等四品大員的嫡妻,無論是沉宜修、薛寶釵和黛玉都是有官身誥命的,這從正式訂親便會報經禮部,然後在禮部獲得誥命。
而作為誥命夫人,無論是頭上的發髻發式還是所用珠釵都與尋常婦人不同,有著專門的樣式,晴雯、雲裳、鶯兒、香菱以及現在黛玉身邊的紫娟和雪雁都是為此專門學過如何梳理這種發髻,防止失禮逾矩。
紫娟的手在黛玉頭上忙碌著,但嘴裡卻沒有歇停著:“姑爺也是不知道體貼憐惜姑娘一些,奴婢問過鶯兒和香菱,寶姑娘洞房時也沒見姑娘這般……”
黛玉羞紅了臉,弱弱地道:“行了,紫娟,女孩子都要過這一遭,馮大哥很體貼我了,我也是身子骨太瘦弱了一些,……”
紫娟翻了一個白眼,撇了撇嘴,“那姑爺也是知道的,就更該體貼姑娘才是,平素裡姑爺話裡話外都是對姑娘體貼入微,這洞房花燭夜就不管不顧……”
黛玉終於忍不住了,有些羞惱地道:“紫娟,怎麼還沒完了?我自己的事兒我自己難道不明白?你要真心為我好,就閉嘴。”
紫娟見黛玉氣惱了,這才不做聲了,黛玉也知道紫娟是心疼自己,這鮮血淋漓的白巾子的確看起來有些嚇人,但哪個女孩子又不經曆這一遭?
珠大嫂子也都說了女兒家就是第一關難過,過了那一關那便輕鬆了,連孩子都能生得下來,哪裡就有那麼嬌貴了?
“馮大哥呢?”黛玉見銅鏡自己的妝容已經打扮好,高聳的發髻珠釵橫搖,比起以俏麗脫俗的模樣,卻多了幾分婦人的柔媚,一時間也有些恍忽。
“姑爺去了妙玉姑娘和邢姑娘那邊了,要讓她們倆來陪姑娘去太太那邊兒。”紫娟小聲道:“姑爺可能對妙玉姑娘不是太滿意,感覺他話語裡都有些冷澹。”
黛玉歎了一口氣,“妙玉姐姐素來如此,馮大哥可能原本以為妙玉姐姐經曆了幾番波折應該會有所改觀吧,結果還是如故,肯定就不太高興,這等事兒也隻有慢慢來了,反正都做了夫妻了,想必妙玉姐姐也會慢慢改變的。”
“倒是邢姑娘頗為知書懂禮,來了姑娘這裡兩趟,都甚為恭謹,她和妙玉姑娘關係莫逆,也該好好說一說妙玉姑娘才是。”紫娟搖搖頭,“老是這般,肯定會影響到姑爺對咱們三房的觀感,雖說姑娘受寵,但是也不能一直這樣,而且長房二房就沒有這樣的問題。”
紫娟已經下意識地開始從三房這個整體角度來考慮問題了,長房是沉宜修一人獨大,二房是寶釵寶琴姐妹並蒂同心,自己姑娘這一房卻是格外複雜,妙玉姑娘心思莫測,岫煙姑娘聰慧卻又和妙玉關係莫逆,自己姑娘身體卻又嬌弱,這般情形下,如何維護三房利益還真的任重道遠。
黛玉沉吟了一下,“慢慢來吧,妙玉姐姐驟然要從原來的心思轉過來,隻怕也還有一個過程,不過我相信她會慢慢悟出其中道理來,岫煙是個極其聰慧之人,我相信她應該看得清楚日後的形勢,這一點上,我倒不擔心,甚至妙玉那裡岫煙也會儘力去安撫勸說,總歸是向好的去,倒也不必太著急,倒是相公很快就要外放,那邊兒是薛寶琴去,那也是一個有心計的,慣會耍些狐媚子手段,我還有些擔心岫煙能不能應對呢。”
其他都不擔心,卻擔心這個,紫娟心中也是一歎,自己姑娘對寶琴的反感可謂到了極致,什麼事兒都想到怎麼先要壓寶琴一頭,不能讓對方占了先得了逞。
在紫娟看來,寶釵才是隱藏在後邊的最大威脅。
在園子裡能和自己姑娘相比的就隻有寶釵,黛釵並列,不分軒輊,至於說寶琴,無論是身份還是名聲,都還不足以撼動自家姑娘。
隻不過寶琴善於揣摩人心,加上在外飄蕩多年,見多識廣,這些方麵倒是頗能投姑爺的心意,所以才會一下子在園子裡躥紅。
可寶釵卻能在最後時候用神來之筆將寶琴拉進陣營,姐妹結盟入主馮家,這一招才是紫娟覺得最厲害的,相比之下,寶琴那些小手段都顯得不足道了。
紫娟還是覺得長房沉宜修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任由風吹浪打,勝似閒庭信步,這種以不變應萬變的姿態,委實讓她顯得高人一頭,在這一點上,紫娟覺得自家姑娘都該好生學著一點,隻是自家姑娘的性子卻又是學不來的,而且姑爺喜歡的也許就是自家姑娘敏感細膩的心性,真要想沉大奶奶那般,隻怕又成了畫虎不似反類犬了。
馮紫英帶著三女去見了母親和姨娘們,倒也中規中矩,免不了還是要給一番期盼,希望黛玉的三房能早日開花結果,黛玉三女也是含羞應承下來,這段時間自然也要要辛勞馮紫英了。
接下來黛玉又帶著妙玉和岫煙去拜會了沉宜修和薛寶釵,這也是應有之意。
一門三房,妯裡之間,原來再熟悉的閨蜜,現在也要因為身份的變化,重新認識定位,賦予一重新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