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微微頜首,說起伯顏寨和拜堂寨,他就知曉了。
老爹就曾經和他說起過,榆林鎮轄地以外的延安府境內頗多村寨,它們緊鄰榆林鎮的堡寨和邊牆,也是邊軍人員重要來源之一。
後來因為朝廷縮編難以供養,原來依附於邊軍的這些寨子逐漸裁撤。
可裁撤歸裁撤這些人卻還要生活,所以就都聚集在這些寨子以屯墾為生,實際上就從軍屯變為民屯。
但邊地本來民風驍悍,加之邊軍糧餉困難,所以不少逃卒也就沒有怎麼追究,甚至有意放縱一些士卒逃亡,以減輕糧餉壓力。
而這些逃亡士卒大多也就是這附近人氏,逃亡之後也都大多就在這附近謀生,所以榆林鎮沿著邊牆一線的南邊就慢慢生出許多寨子來。
伯顏寨、拜堂寨、柳樹寨、東村寨、孤山寨、雙山寨、魚兒河寨、土門寨、麻河寨、大兔鶻寨、響水寨、波羅寺寨這些寨子,除了一部分是原來就有的,也有一部分就是這樣慢慢滋生起來的。
“現在綏德州北那一線的寨子情況如何?都像伯顏寨和拜堂寨這樣淪為亂軍了麼?”馮紫英有些擔心,如果都是這樣,形勢就相當嚴峻了,榆林軍未必能抽得出多少來南下協助清剿亂軍了。
還好,劉定峰搖搖頭:“就目前我們知曉的,就隻有伯顏寨和拜堂寨這兩個寨子裡因為缺糧,而北麵榆林軍那邊又無法給他們提供足夠的糧食,他們才開始南下就食,但綏德州他們又不敢去碰,所以隻能向吳堡這邊過來,……”
劉定峰遲疑了一下之後又道:“這兩個寨子的人其實也並不十分願意南下,但迫於生計,其他寨子目前還算勉強過得去,但是如果這種局麵繼續持續下去,我認為頂多能堅持一個月,他們無法拖到十月間,這些寨子就都會逐漸走上伯顏寨和拜堂寨的路,因為榆林軍不可能把自家的糧食支援這些寨子,少許救濟根本就解決不了問題,……”
說來說去,還是一個糧食的問題,馮紫英很清楚,這些寨子其實是榆林鎮與延安府的一個緩衝區域,屬於三不管的狀態。
這些寨子裡的人,最早大部分是榆林軍中士卒的親眷族人,但是經過七八十年時間,這些人日益繁衍滋生,和榆林軍中現有的關係已經遠沒有最初那麼密切了,加上一部分逃卒也逃入這些寨子中謀生,所以榆林鎮也對這些寨子是一種矛盾心態。
同樣延安府那邊也是一樣,都處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馮紫英也意識到了問題的複雜棘手,如果單單隻是尋常亂軍,固然也不好解決,但是總還有辦法,但是如果這一線的寨子都因為無糧生存而淪為亂軍,那形勢就嚴峻了。
這一線寨子多達十來個,每個寨子都有數百到上千人不等,類似於內地的大型村鎮一般,單單是綏德州這一線隻怕就超過萬人。
這些邊民民風強悍,多習練武技箭術騎術,還有不少本來就是逃卒,寨子中飼養的健馬亦是不少。
若是他們要成為亂軍,其戰鬥力就不是那些個為就食求活的亂軍所能比的,而且有逃卒在其中組織領導,那對邊軍和地方城鎮的防禦進攻套路都十分清楚,一旦對陣起來,就不容易剿滅了。
“這些邊地寨子缺糧情況也很突出麼?”馮紫英再問。
“連續三年大旱,這些邊地寨子實事求是地說,情況要比許多地方好得多,但是他們中精壯勞力也多,消耗也大,原來還能從軍中得到一部分接濟,但是西北軍東行之後,朝廷對剩下來的三邊四鎮軍中的糧餉就克扣得厲害了,說是為了支持在山東打仗,所以榆林軍現在自保都來不及,不可能再給這些寨子多少賑濟,所以拖到現在算是不錯的了,伯顏寨和拜堂寨離大、小理水最遠,從去年到今年又沒下雨,灌溉困難,粟米幾近絕收,所以最先斷糧,……”
馮紫英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知道這些情況了,“那為何都衝著吳堡來?綏德不敢打,米脂不敢去,還有安定也不遠啊。”
劉定峰苦笑,“安定又有幾顆糧?不也一樣是亂民四起,危在旦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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