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站在遠處樓台上靜靜地觀察著兩軍對壘。他可沒有要在戰陣前去搶領兵大將風頭的愛好。
對於他來說,隻要趙率教和尤世祿能夠牢牢擋住額亦都的衝擊,哪怕是付出代價大一些,都是可以接受的。
反正這正麵戰場的目的就是消耗,消耗,再消耗,沒有彆的辦法,隻能是這樣的硬扛。
建州軍的披甲步兵戰鬥力強,意誌堅定,一直是遼東軍野戰要麵臨的噩夢。以前每一戰,隻要是野戰中麵臨建州軍騎兵拋射和衝擊,遼東軍都基本上能扛住,但是一旦建州披甲步兵上來,戰爭天平就迅速向建州軍方向傾斜。
建州披甲步兵悍不畏死、紀律苛刻,獎懲嚴明,形成了一整套良好的規製,而且長期以來養成的勝利心態使得他們每每對上遼東軍在心理上也是壓倒性的優勢,尤其是成陣型衝鋒時更是戰意滿滿,極為凶悍狂野,一打起來就是占儘上風。
遼東軍這邊雖然也屢有豪勇之輩,同樣也有幾部勇猛善戰,但是這種成建製的對決從總體上來說始終不及對方,長期對戰下來,這種心理定勢居於下風帶來的影響也不可小覷,讓遼東軍這邊似乎下意識的接受了野戰自家打不贏建州軍的結果。
現在就該是好生改變這一局麵的時候了。
從冷兵器時代走入熱兵器時代會有一個過程,甚至還有反複,這都很正常。
像前期裝備三眼火銃的遼東軍照樣在建州軍麵前被打得落花流水,馮紫英也不明白三眼火銃這種明顯屬於淘汰貨色的火器,既沒有良好的戰法,同時在質量上也欠缺的東西,怎麼就會被遼東軍還大規模裝備了。
兵部也從沒有認真實踐和總結一下是否適合與女真人作戰使用,就開始大規模推廣,結果是屢戰屢敗之後,邊鎮上又逐漸徹底拋棄了火器,認為火器不堪使用,這種走極端的方式使得火器始終沒有能夠真正在大周各邊鎮中流行普及起來。
不過這一切都隨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發生了改變,隻有自己才明白這個時代變革的方向,火器取代冷兵器是曆史滾滾車輪,誰都無法阻擋,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提前一步讓這侗車輪朝著有利於大周的方向滾動,順帶讓自己這個時代中引領走在前端。
現在自己老爹的西北軍早已經開始持續不斷地裝備火銃,而且重型火銃和自生火銃的比例也在穩定地提升,雖然由於成本和產能緣故比例還很低,但是卻一直堅定地增長著。
隻要一直堅持下去,並輔之以合理對路的戰法,那麼火器的力量終將取代一切冷兵器。
額亦都也觀察到了大周這一方軍鎮的變化。
他也知道大周軍已經裝備了一種重型火銃,其射程遠比一般的火銃更遠,先前最早一輪的射擊就給輕騎兵們造成了不小的損失,但是遼東軍裝備數量並不多,而且還需要二人操作,所以額亦都並不太擔心。
一旦進入近戰狀態下,額亦都堅信自己的兒郎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把大周軍的步兵方陣撕碎,這還沒有考慮重甲騎兵的協助突破這一前提。
大周步兵野戰中的萎靡表現不是兩三年了,即便是最強盛的李成梁時代,單論步兵對抗,建州女真也不懼任何人,到了後來更是力壓遼東軍一頭,讓李成梁也不得不退讓。
這樣大規模的會戰,額亦都很清楚最終還是通過步兵的對抗來決出勝負,騎兵的襲擾,弓箭手的打擊,都難以最終決出結果。
哪怕對方裝備了足夠多的火銃手,那又如何?
自己披甲步兵在一定距離間是足以承受敵軍火銃打擊帶來的損失,但一旦自己步軍逼近,進入肉搏接戰,自己兒郎們狂暴的戰鬥力就會讓這幫遼東軍明白滿萬不可敵的真諦。
堅定地擂起了皮鼓,轟隆隆的鼓聲激發
起了建州勇士們無比的信心和勇氣,邁進的步伐更加堅決,陣型更加密集,皮盾木盾舉起,手中刀矛握得更加穩定,宛如一浪洶湧而來的潮頭,緩慢而不可阻擋地向著大周軍一方的方陣滾來。
相比之下,大周軍的步軍方陣仍然在不斷地調整,似乎還呈現出了一些慌亂狀。畢竟像這樣大規模的會戰,尤其是和建州女真的會戰,無論是趙率教還是尤世祿,都還是第一次。
額亦都麾下也是建州八旗中最精銳的戰士,先前的大家並沒有對其造成多少實質性的傷害,這一波才是他手中的王牌。
數十尊虎蹲炮在步軍陣型中心有條不紊地擺設開來,巨大的方陣中擺出一個接一個的炮陣。
這也是大周軍一方敢於迎戰的一大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