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吳淞口到南京很順利,但就在這短短一天多時間裡,龍禁尉在船上對唐家的審訊又有了突破。唐家老二招了。
唐家老二主要是負責對軍隊體係的聯絡協調。可以說唐家對整個鬆江乃至南直和兩浙的衛所滲透程度可謂達到了根深蒂固的地步。
除了金山衛所這個就在鬆江眼皮子下邊的衛所幾乎全軍覆沒外,在南彙咀中後所、吳淞江所乍浦所、海寧衛、臨海衛、定海中、左、後所海門衛、金鄉衛,一直到泉州的永寧衛和漳州的鎮海衛,幾乎全數滲透到位。
倒不是說每個衛所的軍官儘皆被其收買,但是基本上每個衛所都有關鍵軍官被起收買,所以倭寇在這一片的活動稱得上如履平地。
因為衛所軍隊的調動基本上都能在第一時間裡傳遞到唐家,然後迅速反饋到陳錢山那邊。
不僅僅是這些衛所,就算是兵備道也一樣都被唐家滲透得像篩子。
也幸虧是現在日本德川家康還處於隱居收縮階段,那些浪人得不到各地大名的支持,難以組織起有規模的人馬船隻對外擄掠,如果是換了野心勃勃的豐臣秀吉時代,隻怕江南就真的危險了。
但馮紫英很清楚江南海防不能受製於在鄰國的朝政政策變化,寄希望於日本繼續保持這種閉關鎖國政策是相當危險的。
馮紫英不確定大周取代大明,自己這個穿越者的到來推動了大周開海大計的迅猛發展,會不會對日朝二國國策帶來什麼影響,同時日後對南洋政策的變化,會不會刺激到西夷各國對東亞諸國的政策變化,進而也使得日本德川幕府政策變化。
所以要解決這個風險點,最好的辦法還是把自家水師建成整個亞洲乃至這個時代全球最強水師,這樣才能立足於不敗之地。
雖然唐家老二一股腦兒把所有一切吐了個乾乾淨淨,但是這軍隊體係和地方官府還有些不一樣。
地方官府官員,一個禦史就可傳檄而定,知府也好,同知、通判或者推官也好,在禦史麵前,基本上沒有反抗的餘地和機會。
就算是同時對一個府縣的主要官員動手,整個體係內的慣性一樣可以繼續運作。
除非你把官吏全數抓個乾淨,那隻能說明決策者的愚蠢,至少馮紫英不會這麼做,哪怕他們的確有可能是都被拉下了水,那也需要講究策略,分個輕重緩急。
看著這密密麻麻的名字幾乎覆蓋了整個長江口以南的所有衛所,馮紫英也是覺得頭疼。
地方官員還能有吏部的人否則,但是像軍中這些武官,尤其是諸如百戶、千戶和守備、遊擊這一類的中低級武官,那都是兵部的事兒。
這些人怎麼處置?如果要都拿下,又要從哪些地方抽調人來補充替換?
這些都是極為繁瑣而棘手的活兒,馮紫英都有些手足無措。
思忖再三,馮紫英覺得暫時還不能動,起碼在江南地方上這一撥梳理完畢之前,這些衛所暫時不動,除非是金山衛所這種全部淪陷而且還深陷於倭寇勾結作惡分贓不能自拔的情形。
這一點在馮紫英回到南京與孫承宗交換意見時,也得到了孫承宗毫不猶豫地堅決支持。
這個時候要把整個江南沿海的衛軍體係也給捅爛了絕對不是一件好事,隻會讓局麵更糟糕,馮紫英把涉及到地方上的官員問題簡單和孫承宗提了提就讓孫承宗覺得難以接受了,特彆是涉及麵之廣,更讓孫承宗頭皮發麻,再聯想到還有甄家這一檔子,那就更讓人心煩意亂了。
對於孫承宗來說,他此時是無比渴望顧秉謙一行人能早點兒來。
馮紫英連續出手,不斷捅出大窟窿,揭開大蓋子,固然收獲頗豐,但是這後續的處理卻
會越來越燙手,帶來的各種風險也會不斷疊加。
他是兵部侍郎,不是吏部侍郎,作為一個相對正統的知兵文臣,孫承宗沒馮紫英那麼多花花腸子,他隻想儘快完成對江南地區兵備道和衛軍體係的整肅清理,同時要讓登萊水師和福建水師主攻和沿海衛所主防的海防體係逐漸完善起來,至於其他,他無意多去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