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的拍攝因為意外被打亂了。
殷染鈺和黎溫朝的戲份都被往後挪,劇組開始提前拍攝其他配角的戲份, 在黎溫朝這個角色沒有最終定下之前, 主角的戲份都沒辦法繼續拍攝。
謝溯這一次是真的動了火, 他以前和黎溫朝沒見過幾次, 但是彼此之間的印象也可以說得上一句還好,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們兩因為殷染鈺的事情在劇組結結實實地乾了一架,黎溫朝臉上被揍了一拳,謝溯則是腹部都帶起了青紫色,互相之間不說咬牙切齒, 但是也差不到哪裡去了。
因為這一點忽然出現的意外情況, 殷染鈺尚且還沒開始自己的新工作,就先被謝溯給提溜了回去,他回去的時候,身上批了謝溯的西裝外套,整個人蒼白又瘦削, 看著就帶著一股病弱的味道。
劇組的工作人員說不失望是假的,他們這會兒被殷染鈺迷得七葷八素的,就差靈魂出竅緊緊貼到少年身邊跟著走了。
他們互相之間都在詢問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而因為黎溫朝之前敲門的舉動完全沒有掩飾, 謝溯在踹開門的時候, 冷冰冰的怒斥也半點兒沒有壓聲的緣故, 黎溫朝疑似對少年做了點兒什麼, 導致了殷染鈺匆匆離開的事情, 瞬間就以飛快的速度互相傳開了。
“黎影帝平常看著也不像是這種人啊………”有人猶猶豫豫, 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也有平常早就嫉妒得要死的有些人,自以為抓到了把柄,開始跟身邊人陰陽怪氣地發.酸:“知人知麵不知心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圈子裡這種表麵做秀的人又不少,他說是實力影帝,實際上還不是因為是豪門少爺,所以才能是黎影帝——”
還有人半點都不相信,隻覺得是傻.逼造謠:“誰傳出來的情況啊?當彆人是傻的?編瞎話也不知道編個真一點的,煩,整天瞎搞事兒。”
劇組人員對這樣的流言,態度可以說是五花八門,什麼樣的都有。殷染鈺先被謝溯帶走了,他身上披著的西裝,似乎在無聲間就昭示著些什麼東西,他走了之後沒過多久,黎溫朝竟然也就收拾了東西,在劇組人員不可置信,以及一些怪異的目光注視下,匆匆離組了。
殷染鈺要係統不間斷地去關注黎溫朝那邊的動靜,他暫時先要處理謝溯這邊的情況。謝溯今天完全就是陪著他白跑了一趟,費時費力,還和人家打了一架,不管怎麼說,殷染鈺都得多分一點兒注意力給他。
司機安安靜靜地拉著他們趕到了劇組這邊,一個小時不到,他又得把兩人拉回去,殷染鈺臉上不再是麵無表情的樣子了,他整個人身上都帶了一股焦慮不安的味道,就像是感覺到了危險的動物,不安焦慮,又毫無辦法。
現在有外人在,謝溯並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殷染鈺身上的事情——就算明知道對方絕對不會說出去也不行。他把殷染鈺攬過來,讓他蜷縮在自己的懷抱裡,無聲地安撫他。
殷染鈺緊緊抓著他的手臂不放,他不斷地去加重手裡的力道,就像是害怕謝溯會忽然消失一樣。
“沒事了,”謝溯一路上都這麼說,他安撫殷染鈺說:“我在這裡,不用怕,沒事了。”
殷染鈺就把腦袋往他肩窩裡鑽,就像是小雞崽崽想要鑽到老母雞的翅膀下一樣,隻有溫暖而封閉的地方,才能讓他有暫時的安全感。
謝溯伸手攬住他的後腦勺,他能感覺到,殷染鈺一直有的,輕微的,一直不間斷的顫抖,他就像是做了什麼噩夢一樣,身體上都一直反應著受到了驚嚇的恐懼情緒。
謝溯無意是很心疼他的,但是在與此同時,他心裡翻滾著的,更多的,其實反倒是喜悅的情緒。
其實在很久以前,謝溯就試著去更加深入地,去了解、探索殷染鈺的內裡了。
他想知道珍寶的真正名字,他想知道他到底經曆過什麼樣的事情。他想知道他現在到底多大,他有什麼樣的父母,曾經有什麼樣的朋友?
他又是因為了什麼,才會流落到現在的境地?
謝溯曾經派人去調查過,他一開始見到殷染鈺,是通過自己的情.人白蘇蘇,而白蘇蘇一開始知道殷染鈺,又是因為劇組裡的接觸,和那一次的微薄熱搜。
通過這兩條線索,謝溯的人查到了殷染鈺曾經乘坐的列車,然後………然後就再也查不到什麼了。
承讓,少年的美麗的確是讓人失魂落魄,屬於見過一次就絕對忘不掉的類型。但是一座城市的人流量實在是太大了,就算有一些人見過殷染鈺,但是他們也隻能說出殷染鈺曾經出現在什麼地點。而當這些人分散開來的時候,整個情景就像是大海撈針,根本找不到可用的東西。
如果謝溯現在調查的是另一個人,那麼他絕對可以查到許多對方的個人經曆甚至隱.私。但是偏偏他去調查的是殷染鈺。
殷染鈺給他的名字是虛假的,而且在身體隻有機械反應的前十八年,他從來都是兩點一線,沒有在任何的,外界的地方出現過。
他就像是在人類世界消失了十八年,忽然又出現了一樣,謝溯可以掌握的唯一信息就是他的名字,而殷染鈺連名字都是虛假的。
所以他所有的調查自然也就沒有了結果。
當然,如果真的想要,謝溯是可以直接去翻找殷染鈺的東西,去看他的身份證的,有了真正的名字,謝溯自然就能查出更多的東西。他也可以在某些黑暗網絡上,直接掛上殷染鈺的照片,懸.賞他的過去,有很多人願意用不太光明的手段,通過一些違法的情況去為謝溯搜刮殷染鈺的一切信息。
但是對於謝溯而言,前者,他做不出來也不屑於去做,而後者,他如果做出來了,無意就是把自己的珍.寶懸掛在了一群強盜麵前,就算他有能力保護好自己的珍寶,但是——如果有萬一呢?
在謝溯看來,如果殷染鈺願意把他的過往,他的曾經,毫不遮掩地對他說出來,那無意是最好的情況。
而他去調查殷染鈺的情況,是用他自己的能力,也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行徑。而如果他去偷翻殷染鈺不要願意給他看見的,實際的、私人的物品,把他當成餌料去探究某些事情,除卻了他不願意看到的負麵情況之外,這樣的行為,也顯得太讓人惡心了一些。
在某些奇怪的地方,大佬們總是會有怪異的堅持。
謝溯沒辦法通過自己的能力得到殷染鈺的信息,於是他乾脆不再去找了,開始等待殷染鈺對他放開曾經的經曆的那一天,這無意需要十分漫長的時間。
但是現在峰回路轉。
他發現了一些意外的東西,有了額外的收獲。
謝溯懷抱著少年的身體,他像是在哄誘嬰兒那樣,一下一下,輕輕拍打著殷染鈺的脊背。
嚴叔………嚴叔?
真是太巧了。
他有一位老朋友,剛剛好就姓嚴,他和黎溫朝的有一次見麵,就是在他和那位老朋友,談一筆大單子的時候。
嚴家,嚴昶景。
嚴家………嚴。
“把我最近所有的行程都推掉。”
在殷染鈺還在謝溯懷裡瑟瑟發抖的時候,黎溫朝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室,他卸掉了臉上的妝,現在麵無表情地換好了常穿的西裝。
經紀人本來在和一家頂級時尚社談合約,本來都快定下來了,硬生生又被黎溫朝一個電話叫了回來。他這會兒都快被黎溫朝氣笑了,瞪著眼睛看他:“大哥你開什麼玩笑?你接下來的行程都是頂級資源,懂嗎?頂級的!彆鬨了行不行,這些資源是人家擠破頭才能拿到手的,就算你拿的容易,但是也不能這麼………”
“我說,”經紀人的話說到一半,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黎溫朝打斷了:“推掉。”
“我沒有開玩笑。”
他的眼神冷冰冰的,是經紀人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樣子,從小高人一等的壓迫力毫不掩飾地釋放了出來,這讓他像是什麼危險的猛獸。
經紀人的話,一下子就被卡住了。
他被無形的壓力碾壓了,背後慢慢地出現了一層冷汗,他和黎溫朝也算是在一起工作幾年了,但是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對方發火的樣子。
在此之前,這個身世顯赫的三代,一直就像是中世紀的英國紳士,彬彬有禮而優雅溫和,從來不會發火,也從來不會生氣,似乎對待什麼人都一視同仁。
而他現在窺視到了一點………這位“紳士”隱藏在表象下的內裡。
平常不發火的人,發起火來更可怕,這個道理誰都懂,經紀人在猛地意識到了黎溫朝是真的發怒了之後,就什麼話也不敢說,開始幫他推之前約好的合約和代言。這還是黎溫朝自出道以來第一次耍大牌,很多合作方難以接受的同時也隻能忍氣吞聲——黎溫朝的身份地位在那裡,如果他隻是個娛樂圈影帝,那麼他們一起發力,無意也可以給他帶來一波口碑和人氣的衝擊,但是他偏偏不隻是個影帝,娛樂圈頂尖影帝這個身份,隻是他身上諸多標簽裡,最不值錢的那一個。
在資本碾壓性的威脅下,這些合作方隻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裡咽,還不能說黎溫朝一點兒不好。
這就是上層社會和其他階層的差距。
他們算是另一種形式的貴.族,幾代傳承下來,早就累積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勢力和實力。尋常人眼裡的頂級資源,對於黎溫朝來說,也隻不過是勾勾手指就能到手的東西。
他在願意遵循圈子裡的遊戲規則都時候,自然是謙遜溫和挑不出刺的。而他在不想遵循圈子裡的遊戲規則的時候,就算他把這東西撕碎了,也沒人敢說一句話。
黎溫朝換好了一身西裝,他打開手機,慢慢地放到了某一個按鍵上,卻忽然生出了一點兒猶豫。
不對勁。
………他所想的東西,可能有點兒不對勁。
黎溫朝先想到了少年瑟瑟發抖的身體,和他加快了的,像是遇到了野獸追捕一樣的驚慌步伐。
他在………
他在害怕。
他到底在害怕什麼?是害怕自己這個施.暴.者,還是自己說的話,亦或者是,兩者都有?
黎溫朝慢慢地挪開了手指。
他坐到了沙發上,身體往後仰,陷到了柔軟的靠墊裡麵。他用手臂擋住了眼睛,回憶起了那一晚的古怪場景。
他被人下了藥,然後………強行侵犯了送上了門來的少年。
處於愧疚,和某種難以啟齒的情緒,他其實從來都沒有仔細想過,對方在那個時候,來到了他那兒的原因。
他和少年的交集,在那之前是很少的。
他們十幾年來總共也就見過幾麵,但是在那一天之前,在那一次之前,少年對於他的感情,似乎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