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嬌一臉後怕,帶著點委屈:“然後讓他大肆宣揚這件事,所有人就都會知道,到時候我想再躲也沒法躲了。他還說,如果我被舉報的話,以後高考的時候可能會出問題,還有很多很多……反正,他就說,我要是不去解釋清楚,他就來處理這件事。”
陳許澤的恐嚇,也是丁嬌坦白的原因之一,否則,她哪可能這麼快下定決心。
這件事周窈並不知道,隻聽丁嬌說:“我看啊,我們巷子裡,除了幺幺姐,許澤哥對誰都一個樣,看起來很好,可是真的發生什麼,估計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丁嬌小小地抱怨了一下,閒話幾句,和周窈告彆。
……
晚上處理完客廳的臟東西,陳許澤已經在廚房裡準備料理晚餐。剛放下掃把的周窈還沒來得及洗手,忽然從背後抱了他一下。
他一愣。
“怎麼了?”
“沒怎麼。”隻是短暫一秒,周窈鬆開手,轉身去桌邊,拿起抹布擦桌子。
屋裡彌漫起食物的香味,他們就像一對在這裡生活了很久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恰如其分,所有氣息流露得正到好處。
兩人吃飯的時候很安靜,除了周窈和陳許澤討論了一道題目,沒再說其他的話。分工收拾好餐具,正要各自去拿書出來,門忽然被敲響。
周麻夫妻來了。
像是一對主人歡迎客人,在進門的時候,看著麵無表情的陳許澤,周家夫婦莫名地生出了這種感覺。
很快,把不該有的其他念頭趕跑,周媽媽坐下以後,彆的話沒有,直接開門見山,“拿好你的東西,跟我們回家。”
誰也沒看,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在跟陳許澤說話。
周麻用手撞了撞她的胳膊肘,看向周窈,“彆理她。”而後說,“事情都弄清楚了,他們丁家的事,我們不摻和,走吧幺幺,跟爸媽回家。”
又看向高個的陳許澤,笑嗬嗬緩解尷尬,“許澤看起來又長高了啊,挺好挺好。”
陳許澤略略點頭,叫了一聲,“周叔叔。”
周窈站在沙發邊,無言凝視仿佛來興師問罪的周媽媽,突然一句:“你不準備跟我說對不起嗎?”
周媽媽聽見這句話,不可置信地轉過頭去,“對不起?我?跟你說?”
“不然呢?”周窈很平靜,“是我冤枉你了嗎?”
“你——”
她又要發脾氣,周麻眼疾手快拉住她。
“差不多得了,鬨到現在,都是因為你,你還想怎麼的!”
“因為我?”周媽媽和周麻吵架,“我是為這個家好,結果現在你們一個兩個都來怪我?我這樣是為了什麼?啊?我這麼多年都是為了什麼?為了你們兩個狼心狗肺的,現在這個不孝的還要我道歉?我,我……”
周麻緊緊拽住她的手腕,杜絕了她動手打周窈的可能。
陳許澤站著比周媽媽高,視線低睨下來,“如果要吵架的話,麻煩先踏出那道門,我們家不喜歡太吵的聲音。我爺爺奶奶以前訂過規矩,不許在家裡吵架。不好意思。”
周媽媽愣了,“現在是拿陳叔陳姨來壓我?十三!阿姨從小到大對你怎麼樣你自己心裡清楚,阿姨就差把你當請兒子了,你現在竟然這樣對我?趕我出去?你……”
“我沒有這個意思。”陳許澤仍舊麵無表情,“隻是,我們家喜靜,要吵先出門。”
周麻狠狠一拽周媽媽的手臂,拽得她腳步晃了晃,她深吸幾口氣,好不容易平複,冷靜下來。
最後勉強“心平氣和”地對談,周媽媽找了張凳子坐下,道:“你再怎麼也不能在陳家住這麼久,街坊鄰居要說閒話的!有家不回像什麼話?”
周窈淡聲說:“我知道。”
周媽媽轉頭看她,隻見那雙眼睛,沉和得不像是個十幾歲的小少女,不知為何,她愣了一下。很快回過神來,知道周窈心裡有數,周媽媽懶得再多耽誤時間,朝門走,“那就走吧。”
她走在最前,去開門:“趕緊的……”
身後卻沒人跟上。
周媽媽站在門邊,打開的門外,透進來月亮的光線。她站在門邊,周窈卻很久沒動。
正當她又要開口的時候,周麻伸出手,對周窈尷尬又帶著拘謹開口:“回家吧幺幺,爸爸給你炸……炸糯米團吃。”
周窈回頭看了陳許澤一眼,他點點頭,周窈緩緩抬手,將蔥白細膩的指尖,輕輕搭放進周麻的手掌心裡。
父親長繭的粗糙手掌握住女兒的手,隻覺得每一根都小得像是記憶之中那樣,仿佛十多年來從未變過。
周麻牽著周窈的手,不敢太用力,身後周窈隨著他的腳步,一同朝門走去。走到第三步的時候,周窈微微地用力,回握住周麻的手掌。
周麻腳下似乎頓了一瞬間,而後,那張黑黝的臉上,唇角不自然抽搐幾下,眼裡閃爍起難言的光。
周媽媽在門邊,看著周麻牽著女兒走來,整個人都愣了。不知是不是外麵的月亮光線不夠溫和,刺眼得太過,好像有什麼東西落進了她的眼底,突然間紮得她眼裡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