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太多了,時間不早了,先用午膳,用完膳我們邊下棋邊說。”
午膳就在暖閣中用,豐靖帝並非奢侈浪費之人,午膳隻擺了十幾道菜。
不要覺得十幾道菜很多,正常來說,帝王的膳食應該擺滿幾桌,多則上百道,少了也有幾十道。
像豐靖帝這隻有十幾道菜,真的可以稱得上勤儉節約了。
若非宮中有事不過三的規矩,菜品可能還要減少。
豐靖帝知道溫續文不曾學過宮中禮儀,笑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續文不用拘束,想吃什麼吃什麼。”
豐靖帝是皇宮的主人,他不在意,那這規矩就不再是規矩。
當然,這隻針對溫續文一人。
用完膳,溫續文又陪著豐靖帝下了幾個時辰的棋,也聽他說了不少關於睿王的事。
睿王這個人漸漸在溫續文心裡鮮活起來。
他聰明多才,善良真摯,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豐靖帝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便是“若是二弟還在”,溫續文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思念睿王。
這個時候,溫續文麵前的仿佛不是一個帝王,而是失去弟弟的兄長。
夜幕降臨,豐靖帝放下手中的棋子,麵上帶著笑容,任誰都能看出來他心情很好,“好了,今日就到這裡,朕讓人為你準備了房間,時間不早了,去休息吧。”
溫續文點頭,站起身,跟豐靖帝告辭,“皇伯父也早些就寢。”
隨後在小太監的帶領下,溫續文走進明政殿偏殿,一走進內室,便有幾個宮女走上前來,打算伺候溫續文寬衣。
溫續文擺手,皺眉道:“你們都下去。”
待內室的宮女都出去,溫續文才寬衣沐浴,他今日進宮謝恩,根本沒辦法把何順帶進來,絞乾頭發的事情隻能他自己來了。
溫續文一邊擦頭發,一邊想著今日和豐靖帝的相處。
他看得出來,豐靖帝怕他緊張拘束,說話時刻意緩和氣氛。
就目前來說,因著睿王的原因,豐靖帝對他很是疼愛和包容。
但這能不能長久,還得看溫續文的表現。
等絞乾頭發,溫續文便上床就寢,今日因為要進宮謝恩,他起得很早,早就有了困意。
明政殿寢殿
殿內燭光明亮,豐靖帝還未就寢,因為和溫續文下棋,今日的奏折他有大半還未批閱。
這時,花總管走進來,低聲道:“皇上,方才小林子來報,殿下脖頸後有一處紅色胎記。”
豐靖帝用朱筆在奏折上寫下“準”字,待合住奏折才抬起頭,“明日續文醒來,讓他不用跟朕請安,直接離宮即可,另外,安王府已經修繕完,讓他選個日子搬進去。”
“是,奴才記下了。”
說完,豐靖帝繼續處理奏折。
皇室血脈至關重要,容不得出絲毫差錯。
前朝就曾出過混淆皇室血脈的醜聞,豐朝先祖立國時,為避免這種醜聞再次發生,曾經服用一種秘藥。
自此以後,但凡擁有皇室血脈的男子,出生時脖頸後都會有紅色胎記,這個胎記會伴隨他們一生,怎麼也去除不掉。
而這個檢驗皇室血脈的方法,隻會傳給皇帝,其他的皇室子弟都不知道,為的就是怕有人知道後鑽空子。
初見溫續文,豐靖帝心裡便有八成把握他就是睿王的兒子,可帝王多疑,他心中始終留有一份懷疑,直到現在,方才打消懷疑。
次日,溫續文醒來,穿上宮女準備的親王蟒袍,剛走出偏殿,就看到候在殿外的花總管。
“可是皇伯父有事尋我?”
花總管微微彎腰,恭聲道:“皇上昨日批閱奏折到深夜,現如今還未醒,皇上早有吩咐,王爺自行離宮便是,不必給他請安了。”
溫續文點頭,“我知道了,待皇伯父醒來,有勞花總管替我多謝皇伯父體諒。”
“王爺折煞奴才了皇上早就命人修繕安王府,王爺隨時可以攜王妃搬進去。”
聽言,溫續文深深地看了花總管一眼,“我知道了。”
從溫續文封王到現在,花總管是第一個提起許舒妤的人,他昨日和豐靖帝說了那麼久的話,豐靖帝都不曾提到許舒妤半句,便是問都不曾問。
溫續文不知道豐靖帝什麼心思,但他現在卻是有些理解宋修德為何要收許舒妤為義女了。
離開皇宮,溫續文看看身後的宮門,眼底深沉,他總不能一直指著豐靖帝的疼愛過活,總歸要證明自己的價值。
比如,從龍之功!
何順一大早就在宮門口等候,見到溫續文出來,連忙放下長凳,讓溫續文上車,同時道:“公王爺,表少爺已經離開盛京,讓小的代為告彆,另外,宋大人讓您離宮後去宋府見他。”
溫續文封王的消息,朝野上下人儘皆知,何順也從李司祈口中得知。
隻要一想到他現在是王爺的貼身隨從,何順就激動得不行,渾身都是勁兒,恨不得溫續文多派給他些任務,好給他發揮作用的機會。
溫續文自然不知道何順的心思,道:“去宋府。”
宋修德今日沒有去通政使司,特意在家中等著溫續文。
溫續文對宋府駕輕熟路,直接到宋修德的書房。
“義父,您找我?”
宋修德衝他點點頭,“先坐。”
“你如今已經被封為安王,以後不要再喊‘義父’。”
皇室子弟的義父,宋修德還當不起。
溫續文走到宋修德對麵坐下,笑道:“義父放心,我知道分寸,在外我不會這麼喊的。”
宋修德聽言,也不再說什麼,“五城兵馬司,你可了解?”
溫續文搖頭,“隻是聽說過,並不了解。”
“五城兵馬司負責京城的治安,抓捕盜匪囚犯等事,這個等你上任自會了解,除此之外,在盛京,一般來說,所有兵力的調動都需要皇上的旨意,但有三個衙門在關鍵時刻可以便宜行事,五城兵馬司便是其中之一。”
另外兩個是步軍統領衙門和順天府。
“所以,五城兵馬司的權利可大可小,就看你如何利用了。”
溫續文本以為豐靖帝隻是封給他一個閒官,不曾想這裡麵並不簡單。
“義父,皇伯父為何會認命我為五城兵馬司的總指揮?”
其實,溫續文自從得知自己的身世後,他就知道他肯定不會按照他之前想的那樣進翰林院,然後按部就班地進六部,繼而入內閣。
豐朝自立國以來,就不曾有親貴進內閣,這算是個不成文的規定。
溫續文本以為他會被封個無實權的官,反正他想要的權勢已經得到了,沒必要再累死累活地往上爬。
可沒想到事情並不像他想得那麼簡單。
宋修德道:“提出讓你進五城兵馬司的是吏部侍郎曾明榮,他是吳王的人,但皇上嫌棄北城兵馬司指揮官階太低,是梁閣老提出設立一名總指揮,官秩正四品,並且推薦你擔任總指揮。”
“另外,一城兵馬司正常來說應該隻有四百兵馬,同樣是梁閣老提議,將北城兵馬司擴軍。”
溫續文嗤笑,“這怕是吳王和楚王在朝堂上最默契的一次吧?”
宋修德歎氣,“正四品對於你來說雖然有點低,但五城兵馬司總指揮的權利卻不算小,便是皇上也不能指摘什麼。”
要說五城兵馬司有哪裡不好,就是它處理的都是些瑣事,而且還有可能吃力不討好。
溫續文手底下雖然有人手,卻是沒有兵權。
總體說來,有利有弊。
能不能用好,就看溫續文的能力了。
溫續文心態也是極好,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當當看,大不了辭官當個富貴閒王。”
宋修德也笑了,“你打算何時上任,彆忘了你還有擴軍的任務?”
可以說,這是溫續文上任後的第一道坎。
“這件事不著急,我要先回一趟興元府,兩年不見嶽父嶽母,如今科舉考完了,自然要回去看看。”
北城兵馬司沒了指揮,還有四個副指揮,他晚幾個月去上任也亂不了。
宋修德聽言頷首,“理應回去一次,記著走之前和皇上告彆。”
“義父放心,我明白。”
他現在的一切都是豐靖帝給的,刷豐靖帝的好感度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事。
其實也不難,有睿王的濾鏡在,溫續文隻要當個聽話懂事的乖寶寶就好。
“皇上可曾問起舒妤?”
說完正事,便到了私事。
溫續文嘴角的笑意收斂,搖搖頭,“沒有。”
宋修德目光複雜,“續文,你應當知曉,你可以是安王,但舒妤不一定是安王妃。”
王妃是超品,文武百官無論官階高低都要拜見,平民百姓更是需要叩見,可並不是溫續文說許舒妤是安王妃,她就是了。
隻有上了皇家玉牒,許舒妤才是被承認身份的王妃。
溫續文其實也是如此,他被豐靖帝封了安王,但目前還隻是空名頭,同樣需要上皇家玉牒。
而想要上皇家玉牒,需要豐靖帝點頭。
溫續文看向宋修德,“義父是早知有這一日,才會讓義母收娘子為義女吧?”
宋修德並不否認,隻是道:“你義母是真心喜歡舒妤。”
而且宋夫人並不知道溫續文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