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李沄跟父母到東都洛陽, 是去就食。
鹹亨元年,關中大旱, 到了秋冬之際關中□□,餓死了許多人。如今雖然喘過一口氣來,但關中糧食已經不足以供給宮廷和貴族所需。
李沄坐在翟車上, 聽著翟車的車輪轉動的聲音。
去洛陽是因為洛陽之地交通方便,而且在洛陽有大糧倉, 漕運也方便。
關中地區雖然比較富庶,每逢遇到天災糧食就供給緊張。雖然長安有太倉,但是太倉的糧食儲備也有限。全國各地運往長安的糧食, 都是通過漕運。前朝開鑿的運河以洛陽為中心,漕運的糧食到達洛陽容易, 到長安卻還需要一些時間。
大唐境內,巴蜀之地也很富饒,糧食富足。
她記得自己從前曾經看到過史學家說, 假使魏晉之後, 能把巴蜀之地的糧食運往關中, 那麼木牛流馬會大量製造。其實豈止是木牛流馬?整個大唐的陸地叫交通也會隨之發展。
等過些時候, 是不是可以把這個事情跟父親或是母親嘀咕一下?
李沄正想著, 忽然一隻白嫩的手掌在她的眼前晃動。
小公主一把抓住那隻肉乎乎的小手掌,笑著說道:“永安, 彆鬨。”
周蘭若整個人靠近李沄, 好奇問道:“太平, 你在想什麼呢?我剛才都喊你好幾聲了。”
“我在想, 什麼時候關中的糧食富足到我們可以不必再去洛陽就食。”
周蘭若一愣,小蘿莉年紀雖小,但是她的父親和母親都不是一般人,周蘭若生性活潑,可從小就是個聰穎之人。加上這兩年都住在宮中,跟李沄同吃同睡,連看書寫字跳舞的老師都一樣。
李沄因為是個偽小孩,又是後世而來,對很多事情都是既好奇又包容,接受度很大。
周蘭若受李沄影響,對很多事情也有著獨特的看法。
周蘭若啃著手指,跟李沄說:“那首先要關中既不會乾旱又不會發洪水,也不要有蝗蟲……唔,就是不會有天災。除了這樣,還要莊稼長得好,百姓吃得飽,人人家中有餘糧。”
李沄伸手摸了摸周蘭若那烏黑的發辮,“你說的對,可如果是想去年那樣的大旱災,整年顆粒無收,就是家中有餘糧,也會很快消耗完的呀。”
周蘭若啊了一聲,異想天開道:“那就從洛陽開鑿一條運河到長安?這樣就可以把洛陽的糧食運到長安去啦!”
李沄:“……”
小公主默默地看了周蘭若一眼,“永安怕是不記得前朝是怎麼覆滅的。”
就算漕運行得通,也需要考慮水位。
周蘭若撇嘴,乾脆把小腦袋枕在李沄的肩膀上,“不然還能怎麼辦呢?”
李沄沒有吭聲,轉頭看向窗外。
外麵的樹枝上長出了嫩綠的小葉子,地麵上鋪了一層嫩綠嫩綠的草色。
春天已經悄然來臨。
有的事情她暫時也操心不來,但是父親最近的頭疾又犯了。
明崇儼為父親用藥,雖有緩解的跡象,但並不明顯。
李沄尋思著有什麼方法可以替父親改善一下頭疾這個病症。
她記得後世推測,不管是父親還是阿翁大宗,甚至是從前那個無端端就得了足疾的廢太子李承乾,都是患有心腦血管類疾病的。大概的意思就是什麼高血壓並發症之類的。
藥王孫思邈如今還在長安定居,老人家已經年過百歲了,身體依然十分健康,說起藥理之事,頭頭是道。
但是老人家不願意當官,隻把自己的大弟子推薦給朝廷送入太醫院,他老人家就呆在家裡研究學問。
李沄倒是在蘇子喬的陪同下去過孫思邈的住處。
老人家孫思邈認得聖人李治,卻不認得聖人的小公主。李沄跟孫思邈把父親的病症說了一遍,老人家說這個不好說是什麼毛病,但不通則痛,大概是體內又什麼地方不通了,才會疼痛難忍。
化身為李小五的小公主追問老人家,既然不通,那怎樣才能通呢?
頭發胡須皆白的藥王睨了一眼小五郎君,說要用藥。
“用過了,還是疼痛難忍。”
藥王嗬嗬笑,說:“那或許是閒的,就讓他去下田種地,挑水澆菜,忙活上一陣子,或許就不疼了。”
小公主和蘇子喬兩人麵麵相覷,悻悻地離開了藥王家。
蘇子喬自是不會把藥王的話學給聖人聽的,而且藥王先前也替聖人摸過脈,用過藥,隻是一直不見好。
李沄也沒說,因為她光是那樣問並不比藥王親自為父親把脈用藥來得可靠。
但是藥王說的下地種田,挑水澆菜,未必不是沒有道理。
運動是一切疾病的靈丹妙藥嘛。
李沄想著到洛陽之後,必須得想個理由讓父親做些運動,改善一下|體質才好。
父親能好好的,比什麼都重要。
***
洛陽宮中,李治靠在身後的大迎枕上,武則天則是跪坐在他的身旁,幫他按揉著太陽穴。
李治已過不惑之年,歲月並未在他臉上留下滄桑的痕跡,反而增添了幾分魅力。
李治的手背擱在額頭上,聲音透著幾分放鬆和慵懶,“也不知道太子如今在長安帶著幾個弟弟,過得如何。”
武則天的手不輕不重地幫他按摩,聲音溫柔地說道:“如今的太子,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八歲稚兒了。這些年他監國的次數並不少,除了八歲那年監國被送到你我身邊外,其餘的時候都很爭氣。”
這些年來,李弘已經前後監國六次。
八歲的時候,李弘經曆了人生的第一次監國。由於時候的太子殿下年紀尚幼,身體也並不好,又是初次與父母分開,因此監國並不順利。再說……八歲的孩童,要他監國委實是有些太為難他,即便是留在長安,真正做主的不過也是兼任東宮屬官的宰相們。
那一年,留在長安監國的太子李弘因為生病,無法勝任監國的工作,被送到洛陽的帝王夫妻身邊。
可自那之後,李弘每次監國都給朝臣留下了特彆好的印象。
到如今,李弘對監國這種事情,早就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