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薛紹經曆了喪父之痛,又兼顧著照顧母親的責任,如今性情比起從前沉穩了許多,那澄明清澈的黑眸此時變得幽深,眉目透著堅毅。
薛紹聽了武攸暨的話,眉頭不由自主地收攏,少年坐在幽篁館的葡萄架下,修長的五指不自覺地敲著案桌。
而此時,武攸暨已經煮好了茶,茶香彌漫在兩人之間,武攸暨在薛紹前方的茶盅上倒了一杯茶。
薛紹低頭一看,頓時無語。
隻見眼前的那杯茶,表麵上的茶湯被武攸暨分出了一個豬頭。
薛紹:“……”
少年緩緩抬頭,看向武攸暨,“你這是乾什麼呢?”
武攸暨衝薛紹笑了笑,神色無辜,“我在分茶的時候,心想吐蕃王子該不會是長成豬頭的模樣吧?不經意就將茶湯分成了這樣。”
薛紹抿了抿唇,默默地端起茶盅,將那個豬頭喝掉了一半。
也是,吐蕃王子膽敢求娶大唐最尊貴的公主,不是豬頭是什麼?
薛紹心裡想著,越想越生氣,狠狠地將那茶盅裡的豬頭都喝了,一杯熱茶就這麼被他灌到了肚子裡。
武攸暨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薛紹。”
薛紹抬眼看向武攸暨。
武攸暨汗顏,“熱茶是用開水煮的,你這麼喝,不燙嗎?”
薛紹:“……不燙。”
不燙才怪,一時沒注意一杯熱茶灌下去,薛紹燙得直想哭。
但少年這段時間見慣了人情冷暖,很快就學會了不動聲色這一招。
就是不管多想哭,他都能裝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武攸暨有些無語,隨即沒好氣地說道:“還是不是兄弟了?在我麵前你還裝?”
薛紹一怔,猶豫了一下,還會決定放棄裝逼,吐出舌頭直吸氣,聲音還帶著哭腔,“燙死我了!”
武攸暨見狀,哈哈地笑。
然後倒了一杯涼的梅花雪水遞過去,“聽到吐蕃求親的事情,氣壞了吧?”
薛紹接過那梅花雪水一飲而儘,冰涼甘甜的雪水滑過喉嚨,他將杯子放下,點頭說道:“是氣壞了。聖人舅父想好怎麼拒絕了嗎?”
武攸暨搖頭,“還沒有,或許是先幫太平定下婚約吧。”
薛紹心裡一驚,失聲叫了起來,“定下婚約?!”
武攸暨點頭。
薛紹覺得自己心裡撲通撲通的亂跳,有些六神無主。
聖人舅父要給太平選駙馬了?
那他到底會給太平選什麼樣的人?
薛紹想到自己至今尚未恢複神智的母親,心頭一團亂麻。
武攸暨將薛紹的神色儘收眼底,不由得伸手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太平年齡還小了些,聖人姑父和姑母未必會那樣做。”
薛紹抬頭,朝武攸暨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但願吧。
***
吐蕃要前來求娶太平公主的事情,已經傳遍了長安。
聖人每天都在煩惱到底要用什麼理由拒絕吐蕃比較好,畢竟要是理由用得不好,就是兩國交戰。
以大唐今時今日的實力,要打突厥吐蕃是不成問題的。
可李治心裡還惦記著要抽壯丁去修路的事情,要是打仗了,哪來的人去修路?
這幾年邊境安定,空虛的國庫總算是才有了點餘糧,百姓才過上平靜的日子,又要打仗的話,心中難免會有厭戰的情緒。
可真要以太平公主有了婚約為理由拒絕……李治此刻的心中還沒有一個合適的人選。
誰能配得上他的小公主。
長安雖不乏有才貌雙全的少年郎,可到底還不能達到老父親心中的要求。
就在老父親愁雲慘淡的時候,李沄抱著她的驚鴻到了長生殿。
人人都為太平公主的事情發愁,可太平公主本人,就跟個沒事人似的。她身穿粉色的六幅荷葉裙,雙臂上纏著淡紫色的披帛。披帛和裙擺拖拽在地,從後看去,顯得她身姿修長優美。
小公主踏入長生殿,看到父親便是露出兩個小梨渦,“阿耶,太平來看你了。”
李治看到寶貝女兒,心中更愁了。
女兒越長越水靈,越長越漂亮,到底要給她選什麼樣的駙馬?
選的駙馬要是她不喜歡,可怎麼辦?
而且先不說女兒喜歡不喜歡,如今的問題是滿長安的少年郎,沒有一個能令老父親滿意的。
李沄大概是知道父親為什麼煩惱,她抱著驚鴻走到父親身邊,說阿耶,彆著急,太平都想好要怎麼辦了。
李治問太平想怎麼辦?
隻見小公主笑容燦爛,很高興地跟父親說:“阿耶讓我出家就行了!”
李治:“……”
老父親板著臉輕斥:“胡鬨!”
公主要出家?
這小女兒真的不是在扯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