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沄被雷聲驚醒,朦朧中聽見槿落秋桐兩人說話的聲音,說是讓去關一下窗戶,免得風雨太大,驚擾了公主。
槿落出去了。
李沄翻了個身,卻見周蘭若披著外衫走了進來。
周蘭若看見李沄睜開眼睛,笑著伸手拍了拍她的被子,像是哄小孩兒似的語氣,“太平不怕,永安來了。”
李沄迷糊了一下,她望著周蘭若,有片刻的茫然。
外麵雷聲風聲雨聲,聲聲入耳。
她方才做了一個夢,夢裡有許多人在哭,她不記得夢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卻記得父親麵無表情地站在大殿之上,俯視著底下的人群。
父親看著那些人的目光,仿若是看做螻蟻一般。
後來,便是蘇子喬和裴行儉匆匆而來。
也不知道蘇子喬與父親說了什麼,父親臉色鐵青,而蘇子喬卻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再後來,她就被這風雨聲吵醒了。
周蘭若坐在旁邊,看著李沄的神色,眉目有些憂心。
年幼時的小公主吃得好睡得香,隨著她年齡漸長,卻越來越睡不好覺,尤其是在雷雨夜,她時常會徹夜難眠。
周蘭若便是聽到了打雷下雨的聲音,才匆匆趕過來的。
這才過來,就看見李沄醒來了。
周蘭若:“太平,不睡了嗎?”
李沄坐了起來,身後靠著大迎枕,眼皮很重,可腦袋卻很清醒。
今年正月未過,東突厥的首領阿史那德溫傅聯合周邊部落造反,單於大都護蕭嗣業率兵討伐突厥大軍,未能取勝,一敗再敗。
聖人李治命裴行儉為定襄道行軍大總管,率領營州、豐州、幽州等部軍三十餘萬,前去討伐突厥。
年前才被召回長安的蘇子喬,也與裴行儉一同去了前線。
與裴行儉一同前去討伐突厥的,除了蘇子喬,還有周蘭若的父親周務道。周務道去打仗了,可臨川長公主還沒回來長安,日前李治已經讓周季童去將臨川長公主接回長安。
外麵風雨交加,室內燭光搖晃。
李沄閉了閉眼,然後問周蘭若:“永安,你想臨川姑姑了嗎?”
周蘭若一怔,沒想到李沄會忽然問這個,她笑著說:“有點想,四兄不是去接阿娘了嗎?我與她很快會見麵的。”
李沄點了點頭,眼睛很是疲累的感覺,可腦子卻很清醒。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做這樣一個夢,她似乎從未夢到過蘇子喬,為何今夜會忽然夢到他?
還有裴行儉。
曆史上的許多事情,對她而言都是迷迷糊糊的,記得並不真切。
再說,曾經的曆史,如今早就變成了一鍋粥。
記得真切與否,有用嗎?
周蘭若望著李沄眉頭緊鎖的模樣,伸手去摸她的額頭,見她體溫如常,才稍稍放心一點。
“太平,怎麼了?”
李沄搖頭,“沒怎麼,方才我做了一個夢,如今卻想不起來夢中的事情了。”
“想不起來也好,會忘記的夢,想來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夢。”周蘭若笑著將她側頰的幾縷頭發撩到耳後,柔聲說道:“再睡一會兒罷?”
李沄沉默了一會兒,沒有說話。
周蘭若見狀,坐在她的身側,輕聲問道:“你是不是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李沄心裡有種難言的感覺,夢中蘇子喬跪在父親麵前的那一幕,仿若是預示著什麼似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永安,裴尚書去討伐突厥了,你的阿耶也領兵與他一同前去,你心中,擔心你的阿耶嗎?”
周蘭若微微一怔,她跟李沄一起靠著大迎枕。
“我自小,便很少與阿耶阿娘待在一起。我從前尚未入宮陪你的時候,在公主府裡,阿娘也是極少陪伴我的,更彆說是阿耶了。如今阿耶去討伐突厥,我心中雖然也掛念他的安危,但還不至於掛念到夜不能寐。”
李沄安靜地聽著周蘭若說話。
周蘭若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可臨川長公主與駙馬周務道有四個兒子、三個女兒,分給周蘭若的心思實在有限。後來周蘭若入宮之後,臨川長公主又跟隨駙馬到營州任上,一年到頭,見麵的次數寥寥可數。
——要說骨肉情深都無從說起。
周蘭若與父母的感情不深,她自己倒是沒什麼感覺。
隻是李沄忽然說起裴行儉帶兵討伐突厥的事情,她心裡就約莫有譜了。
隻聽得永安縣主的聲音響起——
“太平,你方才與我說想不起來夢中的事情,那麼夢中的人你想得起來嗎?”
李沄愣住,轉頭看向她。
周蘭若:“你是不是夢到了蘇子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