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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引領著蘇子喬在百草園的道上七拐八拐, 終於到快到長公主落腳的院子。
李沄穿著一身素色的常服站在院子前, 門前一株高大的桂花, 桂花的香氣在夜裡彌漫。
在她身後,是槿落和秋桐提著燈籠陪她。
蘇子喬轉了個彎, 一抬眼,就看見了李沄。
月光下的長公主眉目如畫, 見到他, 唇角便漾著笑意。
蘇將軍見到長公主, 眼底閃過暖意,他側頭跟引領的侍女說了幾句話,那侍女便朝他行了個禮,自行離去。
槿落和秋桐見狀, 對視了一眼。
李沄原本還站在門前的桂花樹下的, 見蘇子喬朝她走來,忍不住朝他走過去,可快要走到他跟前的時候, 雙目相對,她又覺得自己似乎是有些急切了。
又不是許久不見。
今日清晨蘇子喬去禁軍大營前, 還在蘅蕪苑裡擾她清夢呢。
這麼一想, 她的腳步緩了下來。
蘇子喬見她的舉動,微微一笑, 大步跨上前來, 長臂一伸, 摟住她的腰身將她帶進了懷裡。
李沄:“……”
他身上的氣息包圍著她, 仿佛冷清秋夜裡唯一的溫暖似的。
李沄微微怔了一下,垂在身側的雙手反抱上他的腰身,閉上了眼睛。
槿落和秋桐低頭抿著嘴笑,將手中的燈籠插在大門的兩旁,悄然離開,將此間留給了長公主和駙馬。
蘇子喬抱了抱李沄,鬆開她之後,牽著她的手往裡走。
蘇子喬:“等了許久?”
清晨他出門的時候,聽李沄說她今日要到百草園,便說他也過去陪她。先帝駕崩後,長公主大多數時候都在宮裡待著,回了公主府也是很疲倦的模樣。
新帝即位,雖然沒有大的動靜,可私下也有許多事情要重新布置,身為直屬於聖人的龍武禁衛軍,蘇子喬也是忙得腳不沾地。等他忙完事情回蘅蕪苑後,李沄也該到歇息的時間了。
這些日子,他似乎都不曾好好陪著他的公主。
如今入秋,軍務也協調得差不多了,他專門空了幾天出來,專門陪李沄。
李沄在驪山腳下也有自己的莊園,先帝在世時,恨不能將他能給的東西,都一股腦地賞賜給這個寶貝女兒。李沄的莊園也在驪山腳下,跟李顯的百草園和周蘭若的杏子林都很近,但她不愛去自己的莊園,隻愛到百草園和杏子林蹭住。
蘇子喬不是第一次到百草園。
當年英王李顯的百草園,是太平長公主在先帝麵前說話,先帝才專門劃給英王的。英王感激阿妹仗義執言,特彆讓十分了解長公主喜好的周國公武攸暨為她在百草園裡設計了一個院子。
李沄的院子叫綠野堂。
跟中規中矩的宅子並不一樣,樓台亭閣、小橋流水,設計得很雅致。就是走慣了中規中矩宅子之人,到了綠野堂,很容易會繞錯路。
太平長公主的幾位兄長,對她的寵愛之情確實是沒得說的。
蘇子喬牽著李沄進了院子,他們沒有急著回去室內,兩人攜手,並肩而行。
滿天星鬥下,蘇將軍從路旁摘了一朵沾染了露珠的鮮花,彆在了長公主的發上。
長公主嘴角微揚,她抬手握住蘇子喬的手,側頭凝望著蘇子喬,說道:“子喬,妙空大師也在百草園。”
蘇子喬怔然,他沉默了片刻,“你是不是與他攤牌了?”
李沄低頭,看著十指緊扣的兩隻手,語氣溫柔地說:“早晚有這麼一天的,子喬,妙空大師是佛門中人,可是我們都明白,他並不隻是安於待在護國寺說佛論道之人。所謂佛祖普渡眾生,都是這個假和尚糊弄旁人的話而已。”
蘇子喬聞言,笑了。
他牽著李沄踏上台階,走上跨過溪水的小橋。
橋下流水潺潺,他與李沄站在橋上,溫聲說道:“說了,那便說了罷。”
李沄望著眼前的潺潺溪水,溪水之上倒映著星光點點。秋天過去,寒冬就要來臨,她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她將自己的手從蘇子喬的手中抽出來,擱在了橋梁上。
“阿耶還沒駕崩的時候,日子總是過得很快樂。雖然那時候太子阿兄和阿娘麵和心不和,可是總有人能管著他們一些。二兄自幼聰穎,入朝聽政後開始大放異彩。他們都是阿耶的驕傲,阿耶每次說起他們,都很欣慰。阿耶駕崩了,太子阿兄登基,他生來就是一個明君。可惜,身體不好。”
“太子阿兄登基,阿娘選擇隱忍。她知道大唐的這片山河,總有一日能將太子阿兄壓垮。這一天,或許很快就會來了。子喬,阿娘和兄長們勢必會有衝突,妙空大師頗得阿娘的信任。可你知道,他入宮是我安排的。時至今日,在我和阿娘之間,也該是他要選擇的時候了。”
蘇子喬記得妙空大師是怎麼進宮的。
當年以為斬殺突厥戰俘一事,他衝撞了聖人。後來沒多久,就聽說太平公主推薦了妙空大師入宮,讓妙空大師陪著聖人清談。
太平公主跟先帝說朝廷上雖人才濟濟,可誰都是名利場上的人,也有許多心懷天下蒼生之人,可他們誰也不像妙空大師那樣超脫俗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