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巷醉(2 / 2)

將進酒 唐酒卿 8053 字 3個月前

蕭馳野叩了頭,說:“謝皇上賞賜。”

李建恒披著衣,靜了會兒,說:“策安,坐吧。”

蕭馳野坐了,左右伺候的人都退出去。李建恒忽然起身,焦躁地在原地打轉,說:“策安,怎麼還不斬花思謙?大理寺談什麼複審,這還有什麼好審的?啊!”

蕭馳野說:“大理寺要三查案子,這是規矩,為了防止冤假錯案。花思謙證據確鑿,年前是一定能斬的。”

“夜長夢多。”李建恒緊張地說,“太後就不像是慌了的樣子……你知道嗎,她日日都差人給我送點心,她想做什麼?也想藥死我嗎?”

“花家如今是千夫所指,太後總也要做出慈愛的樣子來。”蕭馳野看他神色慌張,眼下烏青,便說,“皇上夜裡睡得不好嗎?”

“我怎麼睡得著。”李建恒說,“他們不死……我怎麼睡得著。策安,你替我去給海良宜講一講,免了複審,就地處決啊!”

那怎麼行。

蕭馳野是禁軍總督,跟三法司沒有乾係,他哪能插手三法司會審?再者,經過秋獵一事,下一個要拿的就是他蕭馳野。以海良宜為首的文官也不肯放走蕭馳野,這幾日蕭方旭也聽得了風聲。

沒人願意在這件事情上賭一把,蕭馳野在闃都,離北才能事事勤勉。中博六州的危機是塊心病,蕭既明能救闃都一次,能救闃都兩次,但他能毫無保留地救闃都無數次嗎?就算他能,可誰又信呢?

蕭馳野斷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再與文臣起糾紛。

李建恒也心知行不通,所以愈發失魂落魄。絲窩虎眼糖送上來時,他草草嘗了幾口,也沒嘗出滋味。

蕭馳野一走,他便橫躺在榻上,覺得這皇帝做得沒意思。

一直跟著他伺候的雙祿見狀跪在榻邊,小聲說:“萬歲爺……要不奴婢陪您出去轉一轉?”

李建恒說:“不轉,乏得很。”

雙祿眼珠子一動,繼續說:“……那請慕如姑娘給您彈琵琶?”

李建恒一翻身,又瞄了眼外邊,見沒人,便說:“……不能吧,國喪呢。再說了,她還在潘如貴府上,這會兒要是弄進了宮來,那不得挨罵?”

雙祿哎呦一笑,說:“萬歲爺,您是皇帝,這宮裡邊您說的算。咱們內宦辦事,他們外臣怎麼知道?咱們偷偷的……”

李建恒頓時精神煥發,糖也不吃了,說:“不讓海閣老知道?”

“誰都不知道。”雙祿膝行,“您是咱們的主子,他又不是。奴婢們為皇上辦差,皇上不讓誰知道,誰就一定不知道。”

“好!”李建恒合掌,“好,可找著機會了。快去,越快越好,讓慕如進來,潘如貴都要死了,留在那院子裡也是晦氣!”

蕭馳野出宮時又下了雨,他無端煩躁。秋獵前的勁頭像是一夜消散了,他此刻連刀都不想拔。

晨陽和朝暉來接他,蕭馳野上了馬車。車走一半,蕭馳野忽然掀簾,說:“給爹和大哥說一聲,今晚我不回去了。”

說罷不等兩人反應,就跳下馬車,什麼也沒帶,朝東龍大街去了。

“這是又去喝酒了。”朝暉也下了馬車,對晨陽說,“你回去給王爺和世子說,我跟著公子。國喪期間,喝高了鬨起來也不好看。”

晨陽說:“就說話這會兒工夫,你已經找不到人了。總督既然不要人跟,就……由著他吧。”

朝暉是蕭既明帶出來的副將,晨陽是蕭馳野帶出來的副將。兩個人雖說都是蕭家人,但到底考慮的東西不一樣,朝暉更像是兄長。

他在雨裡轉頭,果然已經看不見蕭馳野的身影了。

錦衣衛吊了腰牌,下設的人就暫時編入了禁軍,充當巡防隊。

沈澤川今夜剛輪完值,回家時路過東龍大街香芸坊後巷。

因為雨小,所以沒打傘。

他走著路,忽聽前邊一陣吐聲,接著那趿著木屐,不著襪的姐兒小跑著追出來,卻被輕輕擋開。

蕭馳野抵著牆,指著後門,讓姐兒離遠點。

香芸坊的姐兒都跟他熟,知道他喝醉了不叫人碰,便把帕子疊放在邊上,柔聲說:“二公子,舒坦再進去,給您備著熱湯呢。”

蕭馳野沒搭話。

那木屐聲走遠了,他就蹲下去,胃裡絞得難受。

人就該這樣醉生夢死,他隻有這一條出路。

背上突然微沉。

蕭馳野驟然回眸,眼裡的寒光盯得人發慌。他見著了人,想了少頃,才說:“……你踹我乾什麼。”

沈澤川眼睛都不眨,說:“我沒踹。”

蕭馳野反手在自己背上摸了一會兒,扯了扯衣,固執地說:“這是罪證!”

沈澤川端詳他片刻,說:“喝傻了吧蕭二?”

蕭馳野說:“我像個傻子嗎?”

不等沈澤川回話,他就自己答了。

“老子不是傻子。”

沈澤川聞著他的酒味,說:“彆擋我道,我要回家。”

蕭馳野轉回頭,呆了片刻,對著牆說:“彆擋我道,我也要回家。”

沈澤川才要笑,就聽他說。

“我要是回不了家,你也彆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