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論功(1 / 2)

將進酒 唐酒卿 6802 字 2個月前

李建恒昏迷數日, 噩夢淆亂, 嘴裡念著胡話誰也聽不清。慕如守在床榻邊沿, 給他喂藥擦身,凡事都親力親為。

太後今日不坐鳳輦,趁著天氣好, 帶著花三在園子裡透氣。她說:“慕嬪還守在皇上跟前?”

琉緗姑姑扶著太後, 說:“寸步不離呢。”

“她做到了這個份上, 皇上對她的六分情也能變作十分。”太後對花香漪說,“患難與共,這份情意可就重了。”

“慕嬪看著嬌小, ”花香漪亦步亦趨, “但也是個有膽色的。”

“這話說得好。”太後說,“我昨日聽太醫講,皇上已無大礙,差不多該醒了。待皇上醒了, 慕嬪就該出頭了。哀家看她先前被言官罵得不成樣子, 如今就是海良宜也要喟歎她是個好女子, 這要是個膽小的人,哪敢冒險?”

花香漪莞爾, 從琉緗手裡接過青花瓷碗, 往新化的湖裡投魚餌, 說:“沒有點膽子, 哪做得了皇上心頭好?潘如貴那會兒她就很知進退。”

太後看那湖裡的錦鯉相爭食餌, 說:“這疫病發得蹊蹺, 原本能辦個慕嬪,按照蠱惑聖聽的名義打發了她。可她聰明,知道挨著皇上就是免死金牌,這麼一照顧,後續遭罪的就隻有奚鴻軒。先前打壓蕭馳野,世家也折損了魏懷興,那傅林葉也被貶斥了,說到底,誰也沒占著好處,眼下禁軍辦了疏通官溝這樣的急差,蕭馳野必須得賞。”

“奚鴻軒也該罰,”花香漪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姑母,我看他因為調入戶部考功司一事得意忘形,這禍事輪到他頭上不是巧合,他若是足夠謹慎,哪會給人暗算的機會?如今被人當成了石頭送給那蕭二踩,罰他也是該的。再者,我打聽啟東事宜時,聽說年前大雪,離北世子給中博茨州給了四萬兩的賑濟銀兩,這次蕭二能把戶部說通,也有這四萬兩的功勞。彆的不說,茨州因此跟離北成了患難交,往後朝廷再派布政使去管理中博六州,也得顧念幾分離北的麵子。”

“此番最受益的便是蕭馳野,說是他放的疫病,也不是不可能。”太後指尖搓碎了餌料,灑進湖裡,“慕嬪身體這樣好,怎麼還沒有皇嗣的消息?打發不掉她,便隻能拿捏住她。她有了孩子,哀家也不必再愁日後。”

李氏子嗣實際上並不少,但光誠帝時東宮自刎,下邊的皇子親王死的死廢的廢,隻剩個鹹德帝和李建恒。鹹德帝在位八年,因為身體不好,隻有魏嬪懷了孩子,可國喪那幾日,魏嬪也叫人沒聲沒息地投了井,便真的隻有個李建恒了。李建恒登基後,宮裡的妃嬪也遲遲沒有懷孕的消息。

太後看不上宦官院子裡出來的慕如,原本是打算從荻城花家的餘下女兒裡挑一個機靈的出來,指給李建恒做妃子。李建恒不是什麼癡情種,有了新歡,必然會冷落舊愛。豈料慕如不僅聰明,還很有膽量,屢次在皇上麵前為太後吹枕頭風。太後想要把未來的儲君養在自己宮裡,如今得時刻盯著慕如的肚子。

“要說受益,慕嬪也因禍得福。”花香漪拭了手,“她還有個弟弟,姑母記得嗎?”

“叫風泉。”琉緗姑姑在後悄聲提醒太後。

“哀家依稀記得這麼個人,”太後說,“他不是認了潘如貴做爺爺嗎?潘如貴斬了,皇上為了慕嬪,偷偷把人留下了是不是?”

“風泉得過姑母的提點,想必還記著姑母的恩情。”花香漪攙著太後,“姑母,他們姐弟倆人如今無依無靠,您推一推,於他們而言就是觀世音菩薩。”

太後走了幾步,說:“那風泉是個宦官,叫他回來。二十四衙門空缺那麼多,琉緗,給他安排個好差事,算是全了他們姐弟的念想。”

琉緗應聲。

太後又問:“啟東回信了沒有?婚期排在了秋時怎麼行,那啟東蒼郡秋日風大,你那會兒嫁過去,哀家舍不得。”

花香漪隻笑,琉緗姑姑說:“老帥回信了,說是全憑太後做主,安排個良辰吉日就行。那送信的,還專門為三小姐帶了幾箱河州的錦羅綢緞,打的頭麵也很用心。”

“他不該用心麼?”太後笑意一斂,“他得了天大的恩寵。”

琉緗立刻矮身行禮,說:“該的,為著不委屈三小姐,啟東選的迎親隊全是有臉麵的將軍,帶隊的正是戚大帥。”

太後麵色微變,到底沒有動怒,隻說:“哀家專門呈書邊郡,要邊沙伯陸平煙來迎,可他百般推拒,不就是衝著離北王的麵子,不敢應麼?陸氏都是些榆木腦袋!哀家倒想看看,日後離北能幫他們什麼。戚竹音來迎……她一個做女兒的,輩分上就矮了一頭,也虧戚時雨想的出來!”

太後的氣尚未消,那頭麻溜地小跑來個太監,跪身說:“太後萬安,適才寢殿裡來人,說皇上醒了!”

琉緗趕忙說:“備駕!”

* * *

澹台虎正披衣雕木頭,給丁桃和小吳雕了個粗糙的大蛐蛐。晨陽一掀簾,他們便全部下榻,整齊地行禮。

“你才醒,坐著也無妨。”蕭馳野示意他們起身,在椅子上落座,“今日如何?”

“回稟總督,”澹台虎抹了手上的木屑,“燒退了,飯也能用了,今日就能當差。”

“不急,”蕭馳野舊袍利落,在椅子上坐了片刻,“那日病起突然,你平素身體很好,怎麼回事,軍醫有說過麼?”

“這病太醫院也講不清緣由,”澹台虎說,“我也尋思著,怎麼就是我?咱們禁軍在校場訓練的時候,我打著赤膊淋雨也沒染過風寒。總督讓晨陽整理了患病名錄,我也看了,雖然也有老幼,但還是以青壯為主。”

“這疫病邪乎,”晨陽聽到此處,說,“鎮撫大人興許說得不假,這次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蕭馳野仰身思索,說:“不論是哪一種,過了這麼久,多半也把線索處理乾淨了。”

“病的是我便罷了,”澹台虎心有餘悸,“要是病了總督,闃都巡防可就亂了!”

蕭馳野一怔,摩挲扳指的手也停了。他不說話,彆人也就不敢貿然打斷他的沉思。

“這點倒沒想到。”蕭馳野半晌後無畏一笑,“罷了,爛賬麼,挨著咱們就還有後招,沒那麼緊張。你今日也好好休息,你家裡的幾個孩子這幾日誰在照顧?”

澹台虎不想蕭馳野還記著孩子,眼裡一熱,說:“進來前,我托付給了晨陽,他把孩子們都拘去了禁軍的辦差大院,有兄弟們照顧,想必是吃喝不愁,沒什麼事。”

“禁軍原戶多是闃都本地人,你們外邊充進來的,沒宅子也沒媳婦,養幾個孩子也不容易。這次你臨難挖溝,是病倒的,算功勞,由晨陽報給兵部那邊,開春升個經曆。往後除了月俸,由禁軍內部走我的私賬,給你再撥一份養孩子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