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分食(1 / 2)

將進酒 唐酒卿 7335 字 2個月前

潘藺心緒沉鬱, 換完衣就坐在臨窗的榻上。費適自覺有愧,坐在他跟前欲言又止。

“你不必說了,”潘藺看著窗外燈火通明的青樓舊院,“是我運數不好,偏偏遇見了他這般的下三爛。”

費適說:“你知道他是個下三爛, 心胸狹窄得很, 那何必跟這種人置氣?承之, 不值得的。”

潘藺自嘲一笑, 說:“我們潘家已經落魄到這般田地了麼?若是為了口飯, 便能絕了骨氣,任由他這般嘲笑, 那不如讓我死。”

費適見他神色悲傷,便知道這些日子的人情冷暖讓他真的傷了心。費適雖然渾, 卻看得開,他安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皇上還沒下旨呢!承之, 侯爺不也說了嗎?潘大人是三朝老臣, 在皇上心裡, 還是有分量的。”

那頭骨津打了簾子, 蕭馳野俯身而入。費適和潘藺一同站起身,對他行禮。

蕭馳野抬手, 說:“二位不必拘禮, 潘侍郎, 坐吧。”

潘藺落座,對蕭馳野說:“今夜不僅掃了侯爺的興,還誤了侯爺吃酒的樂趣,該打。”

蕭馳野不在意,坐下時骨津看茶,他喝了幾口,說:“我對侍郎的才學早有耳聞,一直沒有攀談的機會,今夜倒也算有緣。”

費適聞言便笑,衝潘藺打眼色。

潘藺趕忙行禮,蕭馳野再次示意他坐,說:“疏通官溝的事情是我辦的,個中滋味我最清楚不過。那東龍大街官溝陳舊,都是在潘大人任職工部尚書以前胡亂鑿的,有許多不合理之處。我看這次漲水,不該把責任儘數推給潘大人。”

潘藺心裡一熱,說:“家父幾年前叫人專門畫過圖紙,但當時正逢中博兵敗,國庫周轉不開,戶部不肯撥銀,這事便放了過去,誰知……唉!”

“還有這樣的事,”蕭馳野扣上茶蓋,“那魏懷古卻在禦前隻字不提,你們兩家不是交好嗎?”

潘藺不語,費適搶著說:“侯爺,那魏懷古一門心思鑽營,為了什麼?就是為了做個大官。他熬了這麼些年,如今資曆是夠了,又趕著今年的都察,眼下就等著考評呈報,好擢升次輔,日後與海閣老分庭抗禮。誰知這關頭出了官溝堵塞的岔子,他當然要想方設法撇清關係,半點責任也不肯承擔。”

“想不到他竟是這樣的人,”蕭馳野麵上微微驚訝,“我原先看著戶部這些年的賬目清晰,沒有大錯,也想著今年該輪到他魏懷古了,誰知他竟是個蠅營狗苟的小人,可惜了潘大人。”

費適聽他話裡行間透露著愛惜,不禁壯著膽子說:“近來的消息都密不透風,侯爺,我與承之問了好些人,也不知皇上給刑部的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潘大人要是判了……會派出闃都嗎?”

潘藺也提起了心,看著蕭馳野。

蕭馳野穩坐椅中,轉了幾圈骨扳指,把他倆人的心都抓緊了,才說:“這不好說,我看皇上也在猶豫。”

費適隨即說:“聖旨沒下,事情就有轉機。侯爺如今是真正的天子近臣,這件事,還望侯爺能在皇上跟前美言幾句!”

“我不會為潘大人美言,”蕭馳野見他們倆人變了神色,才不緊不慢地說,“我隻會坦率直言,大人有才又有功,即便有些小過錯,也不至於殺頭流放。這事等我明日進宮,再與皇上說一說,若是能行,那赦令出不了四日就該到府上了。”

潘藺大喜,起身時竟紅了眼眶,又不敢僭越碰蕭馳野,隻能揪著自個兒的衣袖,插秧似的跪下去,說:“多謝……多謝侯爺救命之恩!”

“骨津快扶侍郎起身,”蕭馳野笑說,“這是我該做的,侍郎不必放在心上。今日回去後,囑咐潘大人好好休養,國事政事,將來需要大人的地方還多著呢。”

費適心直口快,說:“往後侯爺有事,隻管吩咐!承之,走吧,咱們回去給大人報喜!”

潘藺一謝再謝,對蕭馳野誠摯地說:“往後侯爺有事,隻管吩咐!離北太遠,我恐怕頂不了用,但是隻要在闃都,侯爺說一聲,我潘承之必定竭儘全力!”

蕭馳野道:“何必這樣見外?不過我聽到你說潘大人找人畫過闃都官溝圖,我這邊也正在為官溝修補的事情發愁,還請你替我問一問潘大人,能否把圖紙借我一閱?”

潘藺說:“不必問,待我回去,馬上差人送去侯爺府上。”

蕭馳野又寬慰了他一番,看著骨津把人送下了船。他聽了會兒畫舫笙樂,回頭對丁桃說:“喜歡什麼吃什麼,叫廚子儘管做。你吃完了備點甜辣的菜,再叫廚子仔細燒幾條魚,給你沈公子送過去,不要驚動彆人。”

丁桃兜著本子就跑,晨陽從後邊上來,對蕭馳野低聲說:“主子,薛修易在裡邊待不久,他還等著見姚溫玉,咱們過去嗎?”

“去,當然要去。”蕭馳野回眸,眼底冰涼,“薛修卓在泉城絲的事情上給我埋了把刀子,我得回份大禮。你叫人再上幾壺好酒,這個薛修易大有用處。”

* * *

刑獄受孔湫主理,管得嚴,奚鴻軒遞不出去消息,好似與世隔絕。他越等越焦心,一夜醒後,發覺自己被隔離看押,換了間沒窗的屋子。

“怎的突然換了地方?”奚鴻軒因為肥胖,無法自如蹲身,隻能略微彎腰,從空隙中衝外邊送飯的獄卒說,“大哥,大爺!好歹給個話麼。”

那獄卒對他的話置之不理,打開擋板,把餿飯剩湯推進來,夾起托盤就走。

“欸,兄弟,留步!”奚鴻軒提高聲,“我這兜裡還裝著些銀兩,看這幾日你也辛苦,不如拿去買酒喝,權當我孝敬你!”

獄卒回頭,對他啐了口唾沫。

奚鴻軒自討沒趣,也不用飯,坐在草席上發怔。他等著的這幾日,連覺也睡不好,左思右想,卻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時間越久,他心裡越沒底,這樣俯仰由人的滋味太難熬了。

這屋裡潮,沒處通風,也沒處通光,奚鴻軒平素睡竹席都嫌夾肉,如今更是苦不堪言。他背上又起了濕疹,想撓也夠不著。

晚些時候,奚鴻軒聽到門口有動靜。門吱呀一聲響,沈澤川跨了進來,後邊偽裝成木臉青年的喬天涯給點了燈。

奚鴻軒費力地挪下腿,說:“怎麼回事,怎麼把我關到了這裡?是孔湫的意思嗎?我過去沒聽說過刑獄還有這樣的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