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雪催(2 / 2)

將進酒 唐酒卿 5843 字 6個月前

“水清則無魚,”孔嶺抬手拂掉白鬢的雪屑,斂了些神色,認真地說,“天下衙門哪能真的清澈見底?你也在茨州做了那麼年的州府,知道不僅往上複雜,往下也同樣複雜,貪汙受賄這種事情,殺不儘,也殺不完。你前幾年已經管得很好了,府君不明白嗎?府君從頭到尾就沒有遷怒你,殺了那兩個幕僚,也是給你提個醒,不是警告你。你最近這樣小心謹慎,反倒容易讓府君記著這件事。”

禦下難,奉上也難。

周桂走幾步,悵然道:“……我嶽丈當初不肯保舉我入都,也是算定我不是那塊料。有些事情,我沒個分寸,緊了鬆了都靠摸索,這事太難了。”

“你既然沒做虧心事,何必這樣惶恐?”孔嶺稍稍搖頭,“也不要再刻意謙讓元琢了,都是七竅玲瓏心,你這點心思哪能瞞得過他的眼。時間一久,那才是真的生分了。”

* * *

沈澤川回宅子時風正盛,費盛橫著臂架著傘給擋,那氅衣還是被吹得在風裡翻動。

費盛背著風說:“主子,咱們也換個轎子吧。”

沈澤川被風吹得幾乎睜不開眼,凍得耳尖紅。他道:“就這麼幾步路,哪用得著坐轎子。”

可是冷啊!

費盛擔心就這麼幾步路,讓沈澤川再染了風寒。近幾日裡外都小心,庭院內連廊子都掛了厚重的垂簾,侍奉的人進出把簾底壓得死,裡邊地龍一直燒著,格外謹慎。

好不容易進了大門,耳房裡等著丁桃馬上跳了出來,帶著曆熊像堵牆似的橫在沈澤川身前。

沈澤川在那緩慢的挪動裡頭疼地說:“彆擋了,趕緊走吧,杵這兒吹的都是過堂風,要不了片刻就該倒了。”

丁桃這段時間又長高了,說:“主子吩咐得擋嚴,漏風就抽我。”他拍了把曆熊,逆著風喊,“大熊,走快點!”

等沈澤川終於到了廊子裡,係著的氅衣都被雪浸透了,捂得脖頸濕漉漉的不舒服,他抬手解掉了。費盛慌不迭地接了,招呼侍女拿去晾,還要給沈澤川披新氅衣,沈澤川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費盛在敦州得了招募新人的差事,心裡頭樂開花了,回來見著喬天涯也哪兒看哪兒順眼。沈澤川住在離北那段時間,他就在家裡跟著紀綱,邊琢磨紀家拳,邊聽紀綱的話。等沈澤川回來了,就像是老媽子似的,力求把沈澤川照顧得無微不至。

侯爺現在要跑戰場嘛!

費盛跟在沈澤川後邊想。

府君不生病,侯爺也高興,回頭就不會再給他臉色瞧。大家日後做了一家人,他也不能總是不入蕭馳野的眼。

沈澤川進了正堂,嗬手落座,費盛說:“主子,灶上煨著的藥這會兒喝了吧?”

沈澤川不想喝,他近幾日沒病,怕照著這麼補下去流鼻血,況且家裡除了丁桃也沒人備糖。他這會兒裝沒聽見,翻了案務看。

費盛看沈澤川沒什麼表情,就候在一邊,過了片刻,準時地說:“主子,藥——”

沈澤川耐著性子抬頭看他。

費盛裝作看不懂沈澤川的眼神,喝藥這事後邊不僅有蕭馳野,還有紀綱呢,哪個沈澤川都得罪不起。

沈澤川隻能說:“你拿吧。”

費盛麻溜地去了,過了片刻,掀簾進來的人卻是喬天涯。

“顏何如來了,”喬天涯沒放下簾子,回頭又看了一眼,“這小子咋咋呼呼地往元琢那頭跑,讓我給拎過來了。”

沈澤川蘸著墨,說:“送銀子來的,待人家客氣些。”

他們話還沒完,簷下就鑽進個人。顏何如一身簇新的錦袍,絳紅滾金,繡的還是金元寶。他脖子上掛了條繩子,墜著個新算盤,勒得後頸都泛了條紅印也舍不得摘。

這小子粉白的臉上雙眼一彎,歡快地說:“給府君拜年啦!過年好啊!前頭想來拜見府君,結果你在離北哪!這不,你一回來,我就趕著來了。我這回不僅被侯爺備了珠玉翡翠,還給府君挑了好些個俏——”

後邊端藥的費盛跟喬天涯對了個眼神,喬天涯抬手就把顏何如給摁了下去。

離北新喪,茨州今年也沒張燈結彩,沈澤川和蕭馳野都是素衣簡服,他這段時間連玉珠都摘了,誰知道顏何如開口就討打。

沈澤川在紙上寫了個“駁回”,看都沒看顏何如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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