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雪催(1 / 2)

將進酒 唐酒卿 5843 字 6個月前

年關一過, 中博就遭遇了暴雪侵襲。雪來得遽然, 各州都出現了屋舍坍塌的情況, 好在馬道年前加急修理過, 茶、敦兩州沒有跟茨州斷開聯係。羅牧和澹台虎把傷亡情況呈報及時,在天亮前就開始著手處理,把災情控製在了範圍內。

書齋內的幕僚們通宵達旦,沈澤川也沒有休息。

“前年大雪是我們茨州受災, 因此在雪下前,衙門內就再三確認過糧倉儲備的情況,”周桂臨桌翻著冊子,“民舍加固確實是個問題,咱們不能年年都等到坍塌了再想辦法。”

“可是, ”孔嶺坐在對麵,“這筆額外開支從哪裡來呢?今年受戰事影響,沒有銀子再撥了。”

沈澤川把眉心捏得微微泛紅,他在主位上坐得有些頭昏腦漲。隔間“劈啪”的算盤聲就沒停過,那都是從河州和厥西商鋪裡撥過來的夥計,專門伺候賬簿。近幾日天冷, 書齋裡邊燒得都是炭盆, 人又擠得多, 連續待上幾個時辰悶得要命。

“戰事緊要,”沈澤川說, “給各州的軍費就不要削減了, 從去年行商們的稅銀裡撥。”

“開春前是道檻, 隻要熬過這三個月,雪化了自然有所好轉。”姚溫玉稍作安慰,“行商們從互市這邊倒給永宜港的糙茶也走得很好,今年可以適當地增加商稅。”

“厥西的銅礦要繼續做,就得跟厥西布政司打交道,”沈澤川折扇轉動,撥開手邊上擱涼了的茶,“今年開春以後還能不能這麼順利,得看闃都是個什麼意思。”

江\\青山坐鎮厥西,境內生意往來他最門清兒。如果闃都勒令他掐掉這條貫穿西北的茶道,那對於茨州確實是種打擊。

“往好裡想,”孔嶺撫膝,“也算瑞雪兆豐年。”

“對於我們三州而言確實如此,但是樊、燈兩州的百姓就遭了秧。”沈澤川這段日子惦記著樊州,“翼王年前把兩州糧倉占為己有,沒下雪前就餓死了不少人,我為此事輾轉反側。”

“我們二月要對端州用兵,”周桂說,“樊、燈兩州最好就在現在解決。”

茨州守備軍隻有兩萬人,結合敦州也就三萬人,他們二月要麵對端州的邊沙騎兵,再分出精力對付翼王,茨州防禦就會空虛,到時候如果八大營從丹城摸過來,那就真的分身乏術了。

“眼下取樊州也是個時機,”姚溫玉撥著茶沫,“翼王這樣貪得無厭,境內百姓早已怨聲載道,他做不長久,不如先由我們發出檄文。”

“茨州如今與南北戰場達成協議,與年前的‘剿匪’情況不同。我們這次先發檄文,翼王若是不肯投降,執意要打,那就給闃都留下了可以出兵的理由。”孔嶺不太讚同,他一向以“穩”為主。

“成峰先生說得在理,但是年前府君已立,如今再和闃都維持表麵安穩也沒有益處了。”姚溫玉這口茶沒喝到口中,他看向沈澤川,“依我之見,闃都現在即便有了理由,也不敢出兵。”

孔嶺仍然認為不妥,他說:“如果在此刻落實了謀反的罪名,今年厥西的生意就勢必會受到影響。彆的不談,若是江\\青山借此強行封查奚家銅礦,那豈不是得不償失?府君,就我拙見,悄無聲息地出兵樊州當為上策。”

姚溫玉再道:“府君占據中博已是不可扭轉的趨勢,就算沒有這紙檄文,江\\青山也會想辦法封查奚家銅礦。”

他們意見相左,各執一詞。

沈澤川折扇叩在指尖,片刻後說:“神威,起草檄文吧。”

他們在書齋內談了一宿,這會兒看著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費盛就喚人上早飯。大家就這麼隨意地用過,趕著時間回去休息,晚上就要繼續詳談出兵的安排。

孔嶺起身時見姚溫玉要出門,便側身替他掀了簾子。姚溫玉俯身行禮,喬天涯便入內推著人走了。待到都散完了,周桂沿著廊子一路小跑,氣喘籲籲地追上孔嶺。

“唉喲!”周桂一手撫著胸口,一手前探,喊著,“成峰,成峰!”

孔嶺駐步等著他,說:“你有事就早叫我嘛,這廊子裡滑得很,要是不留神給摔了,傷筋動骨一百天!”

周桂平複著喘息,擺手感慨道:“前年還能沿著田頭跑幾裡,今年是真的不行了,這還真是風雪催人老。”

“追得這樣急,”孔嶺圍緊風領,擋著凜風,“為適才的事情來?”

“我與你好些日子沒賞雪了,”周桂欲蓋彌彰,“近來夫人看得嚴,成日都在府裡看孫子,今日正好。”

孔嶺便歎,愁道:“你還是不要學著旁人那般遮遮掩掩了。”他縮起手,避著風,繼續說,“不必勸我,我意見不改。”

周桂隻好說:“倒是不要因此和元琢留下了芥蒂。”

“你當我孔成峰什麼年紀?”孔嶺跟他並肩走,“元琢能直言不諱,就是心中無愧。政見向左在所難免,應聲附和才是大忌。我明白,元琢明白,府君既然沒有尋我們私談,就是態度了。”

周桂因為高仲雄那件事苛責自己,如今行事總要問過沈澤川,不再擅自決定。近來商談公務,也讓帳內幕僚不要自鳴得意,擔心他們再與姚溫玉起摩擦。

周桂看庭院裡枯柳折枝,被風吹得跌在雪地裡,刮到了牆角。他緩回氣,有些沮喪地說:“我就是怕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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