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連線(2 / 2)

將進酒 唐酒卿 5407 字 3個月前

霍淩雲回想起幾年前的夜,那輛來自闃都的馬車帶著封貴重的信。霍慶站在燭光旁打開了它,摸到了其中沉甸甸的承諾。

如果說邊郡是啟東最淒苦的駐地,那麼燈州就是中博最窮的州境,這兩個地方窮得相似,燈州唯一的優勢僅僅是不必像邊郡一樣時刻麵對邊沙騎兵的衝擊。中博兵敗案以後,匪患讓霍慶焦頭爛額,他困在這一隅,得不到朝廷的任何幫助。

那封信是霍慶可以擺脫困境的最後機會,但是他沒有接受,最終落得了葬身犬腹的下場。

“是他,”霍淩雲咬緊了這個字眼,“這個人就藏在闃都,能夠許下那樣承諾的人絕非普通人。我爹拒絕賄賂以後受到了彭狗的彈劾,兵部因此不肯提拔我爹,偏信彭狗的謊言,不再給燈州應有的軍費,燈州土匪就是在那個時候死灰複燃。楊裘到樊州和翠情聯手籌建了窯子買賣,把倒賣婦女的營生再次乾了起來,並且借機和洛山的雷常鳴搭上了線。”

連起來了!

沈澤川想起了在敦州查顏氏賬簿時的困惑,邊沙從大周偷走的大批物資為什麼沒有留下痕跡?因為它們根本不在敦、洛、端這條線上,雷常鳴和雷驚蟄從頭到尾都隻是阿木爾設在中博東北方的障眼法。

難怪顏何如在這件事情上底氣十足,他確實沒有碰過這些貨,可是他肯定知情,因為他手裡的行商都跟翠情有過來往。沈澤川結合餘小再說的鹹德六年彭方苗彈劾霍慶的案程,更加確定了猜測。

“貨是從樊州走的,”沈澤川端著茶盞,“他們直接把貨送到了茶石河沿岸,甚至沒有通過敦州。”

“他”一開始想靠爵位賄賂霍慶成為白蠍子,把霍慶手裡的燈州守備軍變成送貨的護衛隊,在被霍慶拒絕以後,“他”又找到了燈州州府彭方苗,彭方苗收下了賄賂,為此猛烈彈劾起了霍慶。

“猶敬,”沈澤川忽然問餘小再,“彭方苗是哪一年下放到燈州的?在此以前是誰的學生?”

餘小再冥思苦想,隻能說:“……記不清了,鹹德四年以後中博疏忽管理,端、敦、樊、燈四州州府都換得勤,隻能記起彈劾的奏折……”

官場如海,光是闃都的大小要職都多如牛毛,地方瑣碎更是複雜,彆說中博,就是厥西十三城往下的各個縣丞餘小再都不可能全部記住,更不要提對方是幾年下放、又受過誰的指點這種細枝末節。

要知道在闃都,投遞名帖拜訪高門,隻要主家肯見,能講上幾句話,走出門就能聲稱自己是對方的“學生”,見麵必喊老師。況且鹹德年以後花、潘兩黨禍亂朝綱,麾下走狗數不勝數。

“丁桃,”蕭馳野沉默片刻,“你進來。”

丁桃惴惴不安地冒頭,被蕭馳野的神色嚇到了,同手同腳地走進來。室內所有人都看向丁桃,他睜著眼睛,想看沈澤川,又不敢。

蕭馳野不急,他稍微地挪了下手臂,問丁桃:“你還記得‘彭方苗’這個名字嗎?”

丁桃茫然地搖頭。

外邊的喬天涯靈機一動,突然說:“桃子,這個人應該在鹹德四年以後的吏部參考名單裡,你再想想看,花思謙,魏懷古,甚至是潘如貴。”

鹹德四年邊沙騎兵屠城,燈州還剩下的人就是澹台虎他們,被蕭馳野收編進了禁軍,燈州原先的州府也死在了屠殺裡,彭方苗隻能是鹹德四年以後下派過來的官員。

丁桃除了會寫,記憶力也相當驚人,他家的本子是仿照錦衣衛的聽記,丁桃在跟著父親的時候就耳熟目染。當初在闃都的時候,喬天涯曾經夜訪過離北王府,被丁桃和骨津擋了回去,當時他扔出的暗器丁桃一眼就能說出來曆,讓喬天涯至今記憶猶新。

丁桃把小本子掏出來,在“嘩啦啦”的翻頁聲中沉默。

餘小再見狀,也跟著回憶起來,無意識地說:“我們都察院……”

丁桃眼睛倏地一亮,他卡住了紙頁,說:“都察院!是了,都察院啊!公子,”丁桃討賞似的望著沈澤川,“闃都行刺案!當時錦衣衛旁佐都察院要查主子,那會兒有個姓傅的,就是他!”

傅林葉。

沈澤川當然記得行刺案,他在那次查案中覺察到了泉城絲的問題,當時推諉搜查離北王府要務的正是擔任右都禦史的傅林葉。

餘小再猛地拍了把大腿,甚至站了起來。他被自己給氣笑了,跟丁桃兩個對著嘿嘿嘿直樂,說:“那我也想起來了,府君,傅林葉在行刺案以前,大夥兒都以為他是寒門官嘛!就是因為傅林葉,當時可害苦了二爺。他這個龜孫哦,早跟魏懷古搞到一起了噻!”

鹹德四年以後是世家跟寒門的角逐,當時花思謙統領內閣,又有太後和潘如貴相助,海良宜隻能靠著都察院參評來阻礙花、潘黨內的爪牙橫行到地方,傅林葉那會兒裝得人模狗樣,在海良宜等寒門官員對戶部參考名單的斟酌上有相當大的影響力。

“如果是傅林葉把彭方苗放到了燈州,”沈澤川停頓須臾,“那魏懷古乃至奚鴻軒都有可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