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後許久沒有動作, 皇帝手上還拿著花燈, 臉上有些掛不住, 臉色也沉了下來,正要發作,就聽見李湛喚了一聲:“父後。”
林後鳳眸微沉,從皇帝手中接過花燈,淡淡道:“謝皇上。”
雖說蕭貴妃死後, 帝後的關係稍有緩和, 至少皇帝不會再和過去一般當著其他的人麵給林後難堪。可兩人糾纏了這麼多年, 其中恩怨豈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林後淺唇微啟, “湛兒,你覺得此花燈如何?”
李湛道:“玲瓏剔透, 巧奪天工。”
“你既喜歡, 就拿去罷。”
話音一落, 皇帝驀地放下手中的酒杯, 禾公公倒吸了一口冷氣,幾位嬪妃互相交換著意味深長的目光。
被夾在兩位父親中間的李湛似有些無奈, “父後……”
皇帝看著林後, 目光如炬,“皇後,你這是何意。”
林後還是那副事不關己的語氣,“字麵上的意思。”
帝後之間的氣氛好似一根繃緊的弦, 隨時都可能斷裂。就在眾人噤若寒蟬之時, 晏未嵐抿了一口桃花酒, 隻覺酒味甘甜,口齒留香,又往杯中添了一些,越過虞策,把酒杯推至虞笙跟前。
虞策:“???”
被虞策擋著,虞笙看不到晏未嵐的臉,隻能看到他白皙如蔥,骨節分明的手指抵在酒杯邊緣,他莫名地想起這雙手在身體上遊走的感覺,臉騰地燒了起來。他拿起酒杯,就著晏未嵐剛剛品酒的地方,喝了一口桃花釀。
好甜啊,他以前怎麼沒發現桃花釀這麼好喝。
虞策戲虐地看著虞笙。這酒每人桌上都有,晏未嵐送酒,虞笙喝酒,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上頭帝後都快吵起來了,這兩人居然還在下麵借酒傳情,膽子真是夠大的。
這時,李欒開口充當帝後夫夫的和事佬,笑道:“皇後,這七夕贈花燈,隻限於情人夫妻之間,您將皇兄賜您的花燈送給秦王,似不太妥。”李欒對林後頗為敬重,可他畢竟姓李,還是要站在皇帝這頭的。
德妃忙附和道:“舒王說的極是,臣妾也知道皇後愛子心切,不如讓人再做一個同樣的花燈送給秦王,您看如何?”
德妃說完,眾嬪妃都七嘴八舌地勸了起來。
皇帝是老大,大家會站在他那邊也在情理之中。虞笙看不下去,正要站出來為林後說話,卻被晏未嵐搶先了一步。
“方才舒王說七夕贈燈之舉隻會在情人夫妻之間。臣有疑惑,此說從何而來?”晏未嵐不說話的時候,美貌已讓人不能忽視,一旦開了口,就好似夏夜盛開的曇花,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隻有坐在他對麵的三公主看他的眼神含羞帶怯,想看,又不敢同旁人一樣大大方方地看。
晏未嵐的語氣還算客氣,可虞笙卻察覺到了某種不一樣的東西。說起來,晏未嵐和李欒自從第一次見麵,就不太對付,晏未嵐還特意叮囑過他離李欒遠一點。夜宴上,晏未嵐是唯一一個對帝後之事毫無興趣的人,現在忽然發言,是為了站隊,還是純粹是想和李欒作對?
李欒語氣中帶著譏誚:“晏大人難道不知七夕的典故?這‘牛郎織女’的故事,還需要本王講給你聽?”
晏未嵐輕笑了一聲,“織女下凡,違背天條,與身為凡人的牛郎結為夫婦,並育有一子。此事被天庭所知,惹得王母震怒,派遣天兵天將將織女捉拿回九重天,導致牛郎一家妻離子散。”
虞笙靈光一閃,突然明白了晏未嵐想說什麼,接著他的話繼續說:“後來王母念兩人是真心相愛,允許他們每年的七月七日在鵲橋上相會一次,也不知牛郎會不會帶著他們的孩子一起去。”
虞策跟著加入了晏未嵐的陣營,“七夕除了是情人相聚之日,更是一家團圓之時。這做父親的,送兒子花燈,自然也說的過去。”
李欒見虞笙和晏未嵐一唱一和地和自己唱反調,不禁冷笑道:“七夕情人之間互贈花燈的風俗在我朝流傳已久,你們分明是在強詞奪理。”
宋汎少年心性,也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晏,虞兩位大人說的挺有道理。贈花燈不過是為了向對方表明愛意,難道父親對兒子的愛就不是愛了麼?”
坐在宋汎旁邊的乃是徐家的哥兒,他見宋汎屢次出風頭已是不滿。而且他心裡頭很清楚,皇後雖然是秦王的生父,可秦王的王妃會是誰,最後還是要看皇帝的意思。“宋公子此言差矣,”他反駁道,“規矩擺在那裡,我也從來沒聽說七夕節有父親送兒子花燈的。”
晏未嵐麵無表情地掃了徐家哥兒一眼,“你現在聽說了。”
徐家哥兒被晏未嵐堵得說不出話來,紅著一張臉,連忙用喝茶掩飾自己的失態。
有了宋,徐兩個哥兒開頭,其他幾個姑娘也紛紛表態。坐在最上頭的兩個人,卻遲遲沒有發話。
林後看著無甚反應,臉卻微微發白,握著酒杯的手青筋可見。皇帝離他最近,見他皺著眉,似有作嘔之意,不由地探出手,“林清玦,你……”
林後一手放在自己小腹上,低聲喝道:“彆碰我。”
皇帝手上一頓,甩袖欲走,又聽見李湛喚道:“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