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華甄才剛從長公主那裡回來,看見李煦時便按了按眉心,長公主是在他侯府之後才變了樣子,她也猜得到發生了什麼。
侯府守衛森嚴,他武功高,來去自如,不僅是擋不住他,連發現都發現不了他。
南夫人方才一直在外麵,都沒看到他。
“你那天來侯府同母親說的事,我知道了,”鐘華甄站在他麵前,“請太子殿下先回東宮,我想一個人待會。”
李煦頓了頓,他沒打算瞞鐘華甄這件事,但他也知道鐘華甄會因為這件事不高興,“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會反對,若我發現,我會阻止,若我不能發現讓你得逞,那便隨你。”
鐘華甄微微低頭,不作聲。
李煦開口道:“即便這事於我不利,我在聽到消息時也打算立即過來告訴你,你還想要我怎樣?”
也正是那時,他看到了張相的信。
鐘華甄手垂在身旁,看向他:“你知道這件事代表什麼嗎?”
他們兩個就算不說話,也是最了解對方的人,騙他身份那件事勉強算過去了,他並沒有她想象中的在乎那件事。
鐘華甄現在不太想和他吵,她心情不太好。
李煦眼睛沒有遮攔,一望見底,他隻沉聲道:“長輩間的事不要摻和,平日做什麼繼續做,像往常一樣就行。”
“若我父親還在,我倒不用成今天這樣。”
長公主聽到這件事情時崩潰哭了大半天,鐘華甄沒那樣強烈的情緒。
威平候是她父親,但他們兩個從未有過相處,於她而言,隻是心中有一種奇怪的悵然。
李煦說:“你現在挺好的。”
鐘華甄喃道:“不一樣。”
她的前世太過慘痛,每每回想都覺有人在掐住脖子樣難以呼吸。
今世旁人喜歡議論她貌勝美人,但在前世,她這張美貌的臉,是用來保命的。
若皇帝沒害威平候,她不至於落到那種地步,被人搶去敵營,如同草芥,任人擺布,甚至不敢和任何人提起自己的身份,怕把威平候府的臉都丟儘了。
除了已逝的長公主外,誰也不會護她。
李煦突然握她的手,把她拉到腿上,給她擦眼角流出的淚水。
鐘華甄茫然,這才發現自己哭了。
“多大的人了,怎麼說著說著就流眼淚?”李煦大抵沒想過她會因為這種事哭,一時手足無措,隻要幫她邊擦眼淚邊說,“若我是你,我會好好利用父皇的愧疚,在朝中安插幾個自己人,得一塊新地,再讓他為青州的將軍封賞,讓鐘家的利益達到最大化,哪還有時間哭?”
鐘華甄攥住他的衣衫,對他這番大義滅親的話語竟無話可說,她睫毛裡掛著淚珠,眼眶還是紅的。
屋裡的暖爐烘出暖意,李煦以為她是為威平候而哭,抿著唇也不知道說什麼,手輕拍她的背脊,想了好久也隻能乾巴巴地說:“你若是真的氣,那就回青州領兵造反吧。”
鐘華甄被他兩番話語弄得腦子都不知道該想什麼,隻能輕揉眼睛,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是當今太子,說起造反二字不帶猶豫,但鐘家世代忠良,卻是擔不得這個罪。
李煦前世並沒有青州做助力,依舊把大薊地盤收回手中,怕是鐘家領兵造反,最後也隻會成為他的手下敗將。
“你所說的事母親不想做,”她開口,“父親長於青州,我回家一趟,望你不要攔我。”
李煦的手一頓,打算搖頭時,見她淚眼婆娑,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他看她起身擦眼淚,微微張口,腦子卻一片空空,想不出說什麼好。明明來之前就做過她要是不留下就把她關屋裡的準備,可一見到她眼淚,就忍不住什麼都答應她。
李煦遲疑道:“要不然我親自送你?”
他們吵架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鐘華甄少有生他氣的時候,大多數時候都是他自己一個人找不痛快,等他自己把自己的氣消掉了,他們便和好了。
比如現在。
但鐘華甄現在不想討好他。
“母親不想看見你,我們走那天你不必來相送,以後有緣我們會再見的,”鐘華甄聲音懨懨,聽得出不太想說話,“我一直都把殿下當朋友,不會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小七一同隨行,若有個李煦在,很麻煩。
“我還好心先把消息告訴她。”他假裝沒聽出來,“父皇說要我賜婚,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為什麼不多呆一些時候,等我完婚再走?”
鐘華甄一頓,她低垂著頭,看不出表情,隻道:“多謝殿下抬愛,但這幾天我不想見到殿下,若殿下要闖侯府,那我會搬離自己院子避過殿下。”
她把話說的很清楚,李煦連假裝聽不懂都不行,他被下了麵子,不知道她怎麼突然說出這種話,沉默小半天後梗著脖子離開,留下一句不來就不來。
她聽見他離開的聲響,手微微攥緊。
……
鐘家離京分幾批走,鐘華甄和長公主走的頭一批,一大清早便打算離開。
小七穿得厚實,臉肉嘟嘟,他手還不怎麼拿得住東西,在懷裡抱一個撥浪鼓,四處張望,長公主怕他雪白傷眼睛,抬手遮住他的目光,把他帶上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