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假裝沒發現他略有些反應的身體,將他扛起來,大步走到內室,扔進床榻裡。
有姝立刻被轉移注意力,不可思議地道,“你,你雙-腿能走路了?那你之前作甚騙我?”
七皇子將一條毛巾蓋在他腦袋上,輕輕擦拭頭發,低笑道,“怎麼?隻許你不告而彆,不許我開個小玩笑?”
“許
。”有姝認慫,等頭發不再滴水才開始穿褻-衣褻褲。睡夠了草窩與堅硬的石板,終於回到端王府,躺在柔軟的被褥裡,他忍不住打了幾個滾,然後聳動鼻頭輕嗅枕頭上的氣味。沒錯,是主子慣用的龍涎香,好生懷念。
瞥見他撒歡的動作和陶醉的表情,七皇子悶笑道,“你給我說實話,你究竟是人還是狗精?”
有姝僵硬了片刻,急忙道,“我真的是人啊主子。我本身就是這樣的,你相信我。”
七皇子心裡早已笑得打跌,麵上卻半信半疑,“好吧,我相信你。我隻想讓你知道,無論你是人還是狗,我都不會嫌棄你。”
有姝用力點頭,心裡熱乎乎的,卻也不敢再撒歡,躺在主子身邊用晶亮的眼眸看去,“說幾個故事再睡覺?”
七皇子習慣性地把人抱進懷裡,然後挑高一邊眉毛,心中再一次感歎人和狗的不同之處。當初有姝還是狗的時候仰躺在他懷裡小小一團,用一隻手掌就能托住,四爪朝天露出粉紅的梅花墊,看著十分可愛。但現在,他的身軀拉長了,變得柔韌而又極富彈-性,垂眸一看,除了秀麗無雙的臉蛋,還有修長的脖頸和優美的鎖骨,更隱約露出半個圓潤的肩頭。
這幅模樣與可愛絲毫沾不上邊,簡直令七皇子的視線不知該往哪兒放。他扶額呻-吟,心知日後的每時每刻,下-身恐怕都不會好受。也不知那處時時硬著會不會憋出病來,得找機會問問鄧先生才好。
他心裡想了許多,麵上卻平靜淡然,曲起雙-腿,免得有姝碰到不該碰的地方,又把他身體攬入懷中,這才從枕頭下麵摸出一本山海經,啞聲詢問,“上回我說到哪兒了?”
“說到《雷神》,雷澤中有雷神,龍身而人頭。”有姝拱著腦袋往主子臂彎裡鑽,這是他變成狗時的招牌動作。
七皇子再次歎息,卻還是翻開書頁,慢慢講故事,待把人哄睡了才急忙下榻,轉到屏風後兀自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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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聽說有人帶著一隻狗上門領賞,原以為再過不久老七就該上朝了,卻沒料那隻狗是假的,送狗的人也被他抓了起來,如今不知是死是活。鄧朝山幾次入宮覲見,對端親王不吃不喝、憂思過重的情況表示擔憂,又說自己年紀大了,精力有限,讓小徒弟代替自己去端王府守著。
景帝召見了鄧朝山的關門弟子,見對方是個俊秀無雙的少年,不但醫術好,目光也極為澄澈,便順勢答應下來。他原本想稱病,逼-迫老七入朝輔政,卻又顧忌虎視眈眈的眾位皇子,不得不打消主意。
然而旁人到底不如老七可靠,他剛讓貼身內侍念了幾天奏折,“皇上患有眼疾”的流言就傳了出去,令眾位皇子蠢-蠢-欲-動。眼疾不似彆的病症,可以慢慢將養調理,同時還能抓著皇權不放。一旦患上眼疾,無論你身體多強壯,都得從高處跌落。
景帝十分焦躁,所幸鄧朝山又施了一次金針拔障之術,令他視力恢複如常。但這隻是暫時的,若無法徹底剝離眼中的白障,過一陣它還會重新長出來,換一句話說,景帝的時間不多了。
一個雄心勃勃的帝王,轉眼卻淪為籠子裡的困獸,而他的兒子、妃子、朝臣,一個個圍在籠邊,用血紅的,滿是侵略意圖的雙眼窺視,這感覺糟糕透頂,也令景帝恨之欲狂。每熬過一天,他就深深懷念老七陪伴在側的日子。老七忠誠、可靠、孝順,對他的病情守口如瓶。他不圖任何回報,隻不過想與他的小狗安安穩穩活著罷了,然而連這點小小的願望,彆人也要打碎。景帝對承恩公府的怨氣不斷加深,也對步步緊逼的眾位皇子充滿戒備反感。
思量了好些天,他終於放出消息,說自己準備考校眾位皇子,然後找出最優秀的繼任者
。眾皇子群情激動,明麵上對父皇萬般恭順,背地裡卻鬥個你死我活。不等景帝動手,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便先後落馬,或被貶為庶人,或被圈禁終身;四皇子看出苗頭,自請去了封地;六皇子將所有勢力歸入九皇子麾下,全力助他奪嫡。
幾番較量之後,在次年三月,景帝頒下聖旨,正式冊立九皇子為儲君。九皇子的禮親王府重新換了匾額,成為太子府,一時間人來人往,熱鬨非凡。而一街之隔的端王府卻徹底沉寂下去。
當然,這所謂的沉寂不過是在外人看來而已,眾位閣老卻絕不敢輕忽端王,時不時便要拿著政務前去征詢意見。說實話,他們對太子的表現極其不滿,對方能鬥敗眾兄弟,自然也是有本事的,但說句大不敬的話:他的才能頂多用來治小國,不似端王,乃是平天下的不世之材。用“明珠在前”來形容二者之間的差距還有些不夠,換上“螢蟲之火安敢與日月爭輝”才算是妥帖了。
端王在時,無論多具有爭議的朝政,一天之內必能解決。他先是讓眾位閣老發表意見,將意見不同之人分成幾派,互相辯駁,哪一方取得優勝就采用哪一方的辦法,叫大家心服口服。倘若他自己的想法與大多數人相左,便會親自站出來駁斥,其口舌之利宛如劍戟,可令所有人惟命是從,再無二心。
他不但擁有超凡的人格魅力,還深諳製衡之道,每有政令頒布,令海內之勢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製從。反觀九皇子,入閣之後的作為隻能用“一塌糊塗”來形容。每有閣老意見相左,他便會猶疑不定,難以決斷,然後佯裝頭疼把眾人遣散,回去之後招來幕僚商討。
偏偏那些幕僚見識不足,替他奪得儲君之位已是極限,再來裁決國家大事竟腦袋發暈,不知所謂,接連弄出許多笑話。這還罷了,為了鞏固太子的地位,他們排除異己、殘害忠良,用不光彩的手段換掉兩位閣老,把自己的人頂上去。
景帝本還冷眼旁觀,直至此時方對九皇子徹底寒了心。未曾冊立儲君之前,九皇子做足了孝順兒子的架勢,然而一入朝就開始拔除景帝心腹,還借口說為了避免父皇眼疾加重,把奏折全拿去批閱,這是擺明了要□□啊。老七在時哪裡會這樣乾!
兩相對比之下,景帝越發覺出老七的好來,心道老七若是雙-腿健全,這儲君之位非他莫屬!
直到此時,七皇子才覺得時機到了,準備重新出山。這些天,被罷免的閣老陸續找上門來訴苦,言辭間頗多試探。他們受夠了九皇子的□□□□與排除異己,七皇子雖然能力超凡,卻極為反對君主集權,甚至還曾說過:閣臣製才是更為健康的政體,閣臣的人數可以增加,卻絕不能刪減。
反觀九皇子,竟打算把所有閣臣換成他的心腹,從而達到君主專權的目的。權利一旦下放,再要收回去就難了。眾位閣老在朝中經營一輩子,即便落馬,勢力卻已根深蒂固,哪裡是九皇子動得了的?即使七皇子雙-腿殘障,他們也願意拱他上台,但前提是七皇子本人要有那個意願。
雙方略一接洽,便已對各自的打算心知肚明,唯獨九皇子和景帝還瞞在鼓裡。
這日是一年一度的賽馬節,七皇子一大早就起床了,準備帶有姝入宮觀看賽馬。有姝人還未醒就已鑽到主子懷裡,伸出舌頭一陣亂-舔,舔-到粗-硬的胡渣才哼哼兩聲,睜開迷蒙雙眼。
七皇子雙-腿早已康複,將他壓在身下好一番搓-弄,這才取來褻-衣褻褲替他穿好,低聲交代,“入宮之後跟緊我,彆亂走。”
“你今天是不是有什麼動作?”
七皇子不答反問,“我覺得大燕國的政體十分健全,有眾位閣臣在,君主隻需在關鍵時刻做出裁決就夠了,手中握有權利,還可不受轄製,想上朝就上朝,想罷朝就罷朝,閣臣自然會把政務處理得妥妥當當,你說這樣多好?”
有姝什麼都明白了,認真道,“主子,你隻管往前走,我在後麵跟著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