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坦白說自己並非姬氏皇族,叫劉溫等人措手不及。
“怎麼可能呢?你一直在皇宮-內院中長大,若不是皇族,太後與先帝怎會撫養你?要知道,混淆皇室血脈乃誅九族的大罪。”亦或者,這具身體的正主兒是淳帝,此人才是那個鳩占鵲巢的孤魂野鬼?劉溫麵露懷疑。
“不管你在裝什麼瘋賣什麼傻,隻管上去把門打開!”劉傳山語氣極為不耐。
見主子也衝自己點頭,有姝隻得走上前,把手掌摁在凹槽上。他微微挑眉,發覺這扇門還真有些玄機,上麵的手印不大不小正與自己相合,若換個人來定然不成,仿佛當初建造的時候用的模子恰是自己右手。
石門許久不見動靜,他抬起來,摳破昨日的刀口,放了一點鮮血再摁,依然紋絲不動。
“也不行?”劉溫等人大失所望。
“不行算了,趕緊把傷口包紮一下。”孟長夜試圖拉開少年,卻聽他低聲道,“讓我再試一試。”
這扇門與鬼門實在太像,用鮮血澆灌不開,那用紫薇帝氣與功德金光呢?反正沒彆的辦法,不過勉力一試罷了。這樣想著,有姝將全身的紫薇帝氣與功德金光逼於掌心,用力摁了下去。
劉溫等人親眼見他掌心忽然發出紫金色的璀璨光芒,當即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這,這是怎的?成仙了?
石門上的浮雕將紫金色光芒點點滴滴吸收乾淨,從而變得流光滿溢,美輪美奐,少頃,機關啟動的吱嘎聲從地底傳來,本還嚴絲合縫的兩扇門終於緩緩打開,露出一條漆黑的,深不見底的,向下延伸的台階,更有一股陰寒無比的氣流撲麵而來。
眾人被氣流凍得直打哆嗦,一時間心驚肉跳。
“竟,竟真的打開了。那金光是什麼?”劉傳山看向少年,目中隱隱流露出駭然之色。這樣的景象顯然已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就仿佛之前還嫌棄的不行的爛泥,轉眼變成了神廟裡的菩薩。其餘人等也都又敬又畏,心道不愧為傳說中的真龍血脈,果然有幾分神異之處。
唯獨孟長夜,表情絲毫不變,卻隻是伸出手,死死拽住狗崽兒胳膊
。這個人太神秘莫測,他怕他跑了。
有姝也有些吃驚,卻很快平靜下來,見劉溫點了一支蠟燭探測下麵的空氣,發現沒有瘴氣便召集人馬,準備儘數帶下去,連忙阻止,“軍師,此門與陰曹地府的鬼門極其相似,這下麵恐怕不是簡單的地宮與機關,許是會遇上某些臟物。你把所有人都帶下去,倘若大家一塊兒遇上危險,誰來接應馳援?再者人多手雜,萬一誰碰觸了機關,大家擠作一團隻會死的更快,不如點幾個強乾的好手下去探一探。”
劉溫打算用暴力拆卸法取得寶物,也就是說不管什麼地宮建築,全部給它破壞掉,一千人足矣。但他現在頗有些摸不著少年的底兒,對他的話也就格外重視。他也看出來了,這石門上的掌印正好與少年的右手重疊,大一分則摁不進去,小一分則填不滿空隙,也就是說,除非找到此人,任誰來了也彆想打開地宮,就仿佛這宮裡的東西是專為他準備的一般。
“行,那就點幾個人下去探一探。”他頷首答應。
“我去。”幾位副將藝高人膽大,齊齊舉手。
“我也想去。”有姝垂頭看著深不見底的台階,目中流露出迷茫而又哀傷的神色。他隱隱感覺到,下麵有一樣東西在呼喚自己,很重要。
“你去乾嘛?給我老老實實待在上麵。”孟長夜早就準備親自去探,卻絕不會把狗崽兒也帶下去。
兩人拉扯了一陣兒,最終還是孟長夜妥協了,耳根子紅得滴血,隻因這狗崽兒極會哄人,竟說什麼“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死也跟你死一塊兒”的話,叫他高興得發狂,偏又要在屬下們麵前保持威嚴的作態。
“怎麼那麼纏人?離了老子你會死嗎?罷了罷了,要去就去,但途中不準離開老子一步,聽見了嗎?一旦遇見危險,你就給老子上去!”他惡聲惡氣滿臉厭煩,實則心裡已經開出了花兒。
有姝連忙點頭答應。
劉溫早已習慣了兩人不分場合的膩歪,自顧點了十八個武藝高強的將士,湊一塊兒正好二十,不多不少正好。下去之前,有姝把事先做好的傳訊符分發開來,叮囑道,“這道符裡有我的一滴血,你們也割破手指滴一滴進去,便能與我通話。”他把折疊成三角形的符籙貼在自己額頭,示範道,“如果你們與我走散了,像這樣把符籙貼在眉心,然後默念心裡想說的話,我就能聽見並且與你們交流。倘若入了迷宮之類的地方,一個人出去了,其餘人隻需閉上雙眼,按照符籙的指示行走,也能跟著出去。”
“小子,又在神神叨叨裝瘋賣傻是吧?你累不累?”一名副將嘲諷道。這破玩意兒要真有那麼神奇,他把自己的腦袋割下來給淳帝當凳子坐。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按姬公子說的辦。”劉溫刺破指尖,滴了一滴血下去。方才那紫金光芒大夥兒全看見了,又該如何解釋?沒準兒這人之前說的那些“一體雙魂、道術、鬼仙”之類的話,全是真的。都到了這個時候,多一層準備總是沒錯的。
那邊廂,孟長夜已把自己的鮮血滴了進去,挑眉看著血珠飛快彙入黃符,形成一道微光覆蓋在表麵。
“好家夥,竟發光了!難道真的有用?”劉傳山也滴了血,隨即露出膛目結舌的表情。眾人一看,當即不再猶豫,紛紛刺破指尖放血。
有姝又取出一枚人形符籙,交給守在外麵的將領,“這是將軍的本命符,倘若發現符籙出現折角、缺損、燒焦的跡象,你們就趕緊下去接應。”
將領雖然半信半疑,卻也不敢怠慢,連忙點頭答應。準備好火把、武器、乾糧等物,二十人緩緩下了台階,背影剛消失在地道儘頭,兩扇石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合上了,叫外麵的將士們好一番兵荒馬亂。
此時,有姝等人並不知道退路已被切斷,正一步一步往地宮深處走。這條台階很長,仿佛沒有儘頭一般,走了足有兩個時辰才終於到得一處平緩之地
。孟長夜一隻手緊緊拽住少年,一隻手高舉火把,打量周圍環境。
這是一個石洞,洞壁長滿奇形怪狀的鐘乳石,還有一叢叢會發光的蘑菇與蕨類點綴在石縫之間,倘若熄了火把,僅憑這些植物發出的或藍、或綠、或熒黃的光芒,就足以照亮四周。
“也不知這地宮究竟有多大,火把卻隻這麼幾根,等需要用的時候再點燃,現在暫且滅了吧。”有姝清越的嗓音在洞內回蕩。
孟長夜二話不說滅了火把,其餘人覺得有理,也紛紛照做。沒了火焰的乾擾,植物的光芒更為柔和多彩,乍一看竟似仙境一般。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有生以來,我還從沒見過會發光的野草。”一名副將伸出手去摸一叢蕨類,指尖離葉片僅餘寸許的時候,便聽軍師與淳帝齊齊警告,“彆碰,小心有毒。”
他心下悚然,正欲收回手,草叢裡卻跳出一隻耗子大小的活物,一麵吱吱叫一麵撲到他臉上,飛快往嘴裡鑽。這一聲鳴叫仿佛打開一個機關,密密麻麻的小黑影從草叢裡蹦出來,往那副將身上爬。
“啊啊啊啊啊……嗚嗚……咯咯……”不過轉瞬,副將的慘嚎就變成了悶-哼,繼而化作瀕死的咳血聲和粗重喘息。
眾人尚來不及看清黑影是什麼就舉刀上前驅趕,刀刃劃破黑影肚腸,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叫。離得最近那人隻砍了幾刀便跟著尖叫起來,“啊啊啊,這是什麼玩意兒?這他娘的究竟是什麼玩意兒?”
又有幾人圍攏過去劈砍,然後目眥欲裂,隻因這些黑影並非什麼耗子、甲蟲,而是一個個小人。他們骨瘦如柴,四肢細瘦,頭顱卻巨大無比,略一張嘴就露出兩排尖銳利齒,一寸一寸啃咬那副將的身軀。還有幾個小人蹲坐在副將臉上,將他嘴裡的舌頭摳出來,不斷拉長。
副將來回打滾掙紮,卻連半點痛苦的呻-吟也發不出。本還試圖救他的同伴們駭住了,一麵揮舞佩刀一麵急急後退。孟長夜把狗崽兒丟給一員副將,命他把人帶遠一些,然後舉刀衝過去馳援。他刀法十分淩厲,似疾風一般收繳著小人的性命,不過片刻,他前進的道路上便灑滿黑紅的鮮血與一具具小小的屍骸。
部眾們得到鼓舞也跟著衝過去,卻沒料濃重的腥味竟引來更多小人,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地攀在洞壁上,然後一擁而上。不斷有黑影在眾人四周亂串,這裡咬一口,那裡撓一把,防不勝防。他們仿佛對人的舌頭情有獨鐘,必定會有幾個撲到麵上,用鋒利的爪子撬開此人牙縫,將舌頭拽出來拉長,直至截斷。
不過片刻,所有人體表就覆了密密麻麻一層小人,怎麼甩都甩不掉,更有幾個連舌頭都快扯斷了。唯獨有姝四周形成一個空白的圓圈,稍有小人靠近便尖叫著逃離,仿佛被火燒了一般。
負責保護他的將領甚為驚訝,一不留神就見他撲到將軍身上,拍散了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