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1 / 2)

陳芷收到謝心洲微信的時候正在琴行和她哥一塊兒吃早飯,一看微信是謝心洲發來的,陳芷放下豆漿點開微信。

賀明臻問:“咋了?”

“我師兄。”

“他咋了。”賀明臻問。

陳芷:“病了,讓我幫他請個假。”

賀明臻哦了聲:“這兩天雪下得厲害,是容易生病。”

“是啊。”陳芷回過頭,雨雪天氣琴行就不會擦玻璃。玻璃上的汙痕呈豎狀,一道道自上而下。水痕不是灰色也不是黑色,是混合物的顏色,有空氣中的灰塵,有路邊汽車的尾氣,黏在玻璃上。

這樣布滿水痕的玻璃令人壓抑不適,好像沒有擦乾淨的眼鏡鏡片。陳芷收回視線重新看手機,回複他:好的沒問題。

賀明臻嚼著包子:“今天又要下雪,一會兒我送你去樂團。”

“噢。”陳芷點頭。

今天距離周四還有兩天,指揮朱老師將在周四考核謝心洲的獨奏。

喻霧端來白粥,熬得軟爛,騰著熱氣,盛在白瓷碗裡。

“哥。”他輕輕喚了聲,“喝點粥。”

出血的後果就是感染然後低燒,吃了藥躲在被窩裡出了些薄汗,他想掀被子,喻霧不準,按著他。搞得身上又黏又潮,他想起江南的黃梅天也是這樣。

又黏又潮,哪裡都濕噠噠的,音樂教室開著除濕機,老師坐在他對麵,眉頭緊鎖著聽他拉海頓。

黃梅天悶熱潮濕,老師拿著粉筆在黑板上畫音符。黑板潮,粉筆也回潮,第一筆往往是空心的,需要多描一下。

偶爾有悶雷,但聽見悶雷未必會下雨。

那雨就被捂在雲層,落不下來,冷灰色的雲又高又沉。麵包不好好封起來很快會發黴,餅乾會變得濕軟,還有琴。

琴嬌氣,怕潮也怕乾。濕度太高的時候,琴弓尾端擰不緊,弓毛像沒吹乾的頭發。

樓下唱評彈的茶鋪生意不溫不火,潮濕水汽帶著吳儂軟語,攀上磚瓦牆。90濕度的天氣裡,謝心洲永遠擰不緊他的琴弓。

他擰不上弓的時候並不會焦慮,也不會暴躁發脾氣。他會一直擰,像個卡Bug的程序,無限循環,無意義地重複,一直到他手脫力、酸痛。

然後窗外會響起悶雷。像炮仗被關進高壓鍋,沒那麼大聲,但會嚇謝心洲一跳。

再然後,謝心洲會意識到,自己在做刻板行為。

他像水族館裡關了太久太久的鯨魚,在方寸之地遊來遊去,用頭撞水箱。就是這悶雷的聲音,咚、咚、咚。

他會停下擰弓的動作,再偏頭去看窗外,玻璃像被呲了噴霧。

“哥。”喻霧又叫了他一聲。他雙眼聚焦在喻霧的臉上,一時分不清這裡是南方還是庭城。

喻霧把粥放在床頭櫃,在他床沿坐下,微微俯身,手覆在他麵頰。之前給他量過體溫,是低燒,喻霧慢慢地用指腹摩挲他皮膚,摸到他後頸,後腦勺的頭發裡捂了些汗

喻霧說:“坐起來喝點粥。”

謝心洲借著他的力道,手撐著床墊坐起來。喻霧要伸手去拿碗的時候,謝心洲兩條胳膊攀上來摟住他脖子,下巴擱在他肩上,喻霧不動了。

發燒的時候腦子迷糊,他身上穿一件棉質的白T恤,昨晚喻霧給他換上睡覺的。這會兒出了汗,像極了回南天時候永遠乾不透的黏膩,如同衝不乾淨的沐浴露,返潮的棉絮。

他隻有抱住喻霧,以此來確定這裡是庭城,他長大了。

“轟!”

外麵不知什麼動靜,聽上去像打雷。

謝心洲倏然手臂收緊,更緊地抱住他脖子。喻霧覺得他被嚇著了,輕輕拍他後背,溫聲道:“沒事,外麵風大,吹的頂樓廣告牌。”

“……嗯。”謝心洲仔細聽了下,的確不是打雷。

喻霧的手按在他後背,讓他安心了些。他手臂鬆下來,去看喻霧的臉,房間太暗了,全靠客廳鋪進來的光。

“好點了嗎?”喻霧問,“用不用換一件?”

喻霧摸到他後背有點潮,這麼睡可能不舒服。謝心洲點頭,說:“換一件乾的。”

他距離上一次發燒還不到20天,這次雖然低燒,但格外虛。光是把T恤脫下來就費了好大力氣,喻霧從衣櫥拿來另一件T恤,幫著他穿上。

粥已經不燙了,喻霧耐心地喂他吃了小半碗。大約是因為做過了,喻霧忽然肩負起一種微妙的責任,他單方麵地把自己放在男朋友的位置。

因為沒什麼不同的,他具備唯一性,具備長期性,是謝心洲自己承認過的。

“再睡會兒。”喻霧說。

謝心洲呆愣愣地坐在床上,搖頭:“我現在感覺很好,我要去拉琴,錄下來。”

“唉……”喻霧歎氣。

歎氣的功夫他已經自己掀了被子,他光溜溜的兩條腿細且直,赤腳踩在地上的時候沒站穩,踉蹌了下,被喻霧扶住。

他腿根還有酸痛感,喻霧有點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下:“還是明天吧,你這腿也沒法……打開啊。”

確實,大提琴的演奏姿勢就注定了經過一場粗-暴-性-愛,而且是初次性-愛的話,演奏姿態沒辦法維持很久。

況且他平時就疏於鍛煉,說他體質孱弱也不為過。喻霧還坐著,一隻手扶在他後腰,謝心洲確實站不穩,喻霧環住他腰把他兜回來,順勢讓他坐在自己腿上。

然後端來碗,說:“再喝一口。”

白粥裡放了糖,謝心洲低頭沿著碗邊喝了一口:“喝不下了。”

喻霧很想親親他,不深吻也沒關係,可以不用唇舌交纏,他隻想在他嘴唇上貼一貼。碰一下就好了。

謝心洲剛好轉過頭,蒼白的嘴唇近在咫尺。他看向窗戶,似乎想要看看外麵,今天風格外大,有廣告牌被吹落,咣當當地砸在地上。

可以想見外麵昏天黑地,謝心洲又抬起胳膊抱他,問:“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

“早上快九點。”

謝心洲在他肩上靠了一會兒(),然後自己爬去床上鑽進被窩。

喻霧端起碗準備走(),走前手指在他臉上輕輕刮了下。謝心洲睜開眼,問:“今天下雪了嗎?”

“今天有雪。”喻霧回答他。

頭發和枕頭摩擦著窣窣作響,謝心洲看向他,喻霧輪廓硬朗的臉部線條和相對亞洲人更深邃的眼睛,並沒有帶來年齡感。

於是向來耿直坦誠的謝心洲從被窩裡伸出細條條的胳膊,喻霧乖巧地彎下腰,任由謝心洲低燒的手心撫摸著他臉頰。

喻霧臉上的傷好些了,原本發青的傷處開始泛著紫色,正在痊愈。謝心洲認真端詳著他,說:“長得真好看。”

“謝、謝謝……”喻霧磕巴著說。

喻霧出門前來臥室確認了一下謝心洲一個人在家沒問題,體溫在37度6,可以自理,他才出門。

今天去極雲總部,要見尹心昭。他接手江底隧道工程之後,辰衡的人並沒有老老實實把所有材料供貨商的信息給他,他現在要去把手裡的供貨商合格證給尹心昭過目。

喻霧進極雲的總部已經可以直接刷臉過閘機了,尹心昭的辦公室在33層,他按下電梯後,撣了撣衣服上的雪,想著該買輛車了。

33層很安靜,幾間辦公室的門敞開著,能聽見裡麵的人在小聲交流。

喻霧走到尹心昭辦公室門口,她門也大開著,助理和另外兩個人正端著文件,一份份遞到她手邊讓她簽字。

尹心昭沒發現他,煙夾下來往煙灰缸裡彈了兩下後才察覺門口多了個人。尹總一抬頭,助理順著視線看見喻霧,什麼都沒說。

尹心昭給助理使了個眼色,按滅煙後,助理會意,把煙灰缸拿走,將辦公室的新風係統調高一檔,然後走來門口,說:“喻先生,請進。”

“尹總。”喻霧頷首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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