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易一襲月白色廣袖長袍,就這般麵無表情地立著,一身的孤傲。
他所站的位置與方才的她隻隔著一排窗戶。
鬱爾臉頰泛紅,心想皇帝應該不知道他們方才在做什麼吧?
“陛下有沒有弄傷手?”
男人雙眸幽深如墨,靜靜地凝視著她,下顎緊繃。窗前一個身影晃過,該是趙林風離開了。
鬱爾跪到地上收拾瓷片殘骸,被蕭易攥著手腕拉起來。
她眼神若驚鹿,征征仰頭望向男人。
“你小小年紀,竟敢如此逾矩?”
鬱爾臉頰愈紅,額心那處在發燙。自己方才與趙林風所做之事,儘數被皇帝知曉了。
“你想嫁給趙林風麼?”蕭易問她。
嫁人?
“奴婢沒想那麼多。”她道。
“沒想那麼多?你如今敢與他這般親密,往後難道不會做更親密之事?若是懷有身孕,你預備如何?這些事自小沒有人教你麼?”
鬱爾瞠目結舌,眉頭緊皺,“陛下胡說什麼!我怎麼會、”
“你是罪臣之後,而趙林風家世顯赫,你同他的婚事絕無可能。”
“我從未想過與他成婚!”
皇帝居高臨下,眉宇間儘是傲氣,“那你與他這般親密,是準備做他的外室麼?”
外室?!
這個詞簡直太侮辱人了。
皇帝扣著她的手腕逼近,“若你外祖知你今日所作所為,怕是會氣得從墳墓、”
鬱爾抬手就捂住他的唇,不許他再說下去。
“陛下什麼都不知道!”
她如同被激動的幼貓,袖子從手腕滑落,露出纖細胳膊,“你不許說了!”
皇帝扯下她的手腕,“禮義廉恥這四個字,你是不懂麼?趙林風也不懂麼?他明知自己不可能娶你,偏偏還來招惹。”
“他不是的!他很好。”鬱爾急切,皇帝什麼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她與凜互通書信近兩年,不知道凜待她有多好。
“他究竟如何,朕會讓你親自看清楚。”蕭易道,“如今世上,多的是追名逐利之人。趙林風家世好,他的父母必定會擇一高門貴女與她婚配。他不會選你。”
蕭易早就看清世人。
他的皇室親族、妃嬪子嗣,所有的諂媚討好,所有的爭風吃醋,皆是為了他手中的滔天權勢與榮華富貴。
但鬱爾從未考慮這些,她隻是覺得能與凜在一起真好,能與他一起用午膳,一起說話真好。
她想世上有這樣一個人,能陪在她身邊。
“這些都是奴婢自己的事。”鬱爾道。
“你自己的事?那你知不知道整座皇宮裡不論是物件還是人,都為朕所有,連你也一樣。”
鬱爾知道,自進宮起,教導嬤嬤們告訴她,宮女亦是皇帝的女人,曆朝曆代都有宮女受寵,扶搖直上的例子。
但若宮女自己異想天開,小命不保。
她明白皇帝的意思,自己就如同一個小物件一般,他對她有著生殺予奪的權力,所以她的事情,他也可以管。
這夜之後,鬱爾再不同皇帝說話,可她每日還要到禦前當差。
她當這是單方麵的冷戰。
一直到鬱爾發覺皇帝也再不同她講話,即使茶涼了也不吩咐她更換,換了人試膳,但依舊不許她離開禦前,於是這成了兩人的拉鋸戰。
皇帝身邊宮人看不出來。
時隔兩日之後,趙林風之父禮部侍郎趙尚儒來禦書房求見,向皇帝稟告幾樁要事。
臨走時,蕭易道,“趙卿的長子調來禦前有一段時日,年少有為,儘忠職守。”
趙尚儒誠惶誠恐地叩謝皇帝謬讚,說這是為人臣子的職責所在。
“恐怕趙卿家裡還要添一樁喜事。”
趙尚儒疑惑。
“朕聽聞你的兒子與朕身邊的宮女曖昧不清,私下過往甚密。”
鬱爾就在皇帝邊上,難以置信地看向皇帝。
蕭易靠在禦座上,眼角餘光瞥向身後的小宮女,下一瞬視線又回到趙尚儒身上,不急不緩繼續道,“若趙林風實在喜歡,朕做主,允這個宮女提前離宮,也不是不行。”
趙尚儒早已經驚出一身冷汗,跪伏在地瑟瑟發抖。一個宮女自然配不上他的兒子,但這是禦前宮女,若貿然推脫,又怕惹怒皇帝。
隻能說回去一定查問清楚。
待他戰戰兢兢退下,禦書房裡隻餘鬱爾同皇帝二人,安靜到能聽見彼此的氣息。
蕭易翻開案上奏疏,一眼都不往她那處看。
鬱爾垂首立在禦座之後,覺得皇帝竟卑鄙至此,難怪他與蕭讓是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