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鬱爾也意識到自己徹底失去凜,宮裡再無一人肯聽她說話。
她悶悶不樂。
下午,她在禦書房裁紙,皇帝叫她去東牆下的椅榻上坐著裁。
心不在焉,想著趙林風從一開始的堅定不移到最後的躲躲閃閃,又聯想到凜這兩年對她有多溫柔。
一不小心,刀片劃破指尖,疼得紮心。
眼淚也跟著落下。
失去凜,她在深宮孤獨寂寥,無依無靠。
她啜泣著入夢。
良久,蕭易留意到木榻上的動靜。小女孩一身粉霞色衣裙,脫了鞋坐在木榻上,此時正匍匐在矮幾上。
不知是在哭還是睡著了。
他放下手上的奏疏站起身,深紫雲錦衣角拂過禦案。
頎長身軀在女孩臉上落在一片陰影。
她在夢中哭泣。
指尖撥開她側臉的發絲,少女瓷白臉頰上布著淚痕,眼角紅紅的。
她經常會哭,但這一回同上次打她那十鞭痛得哭整夜不同,她微微啜泣,夢裡也傷心。
唇邊有手上傷口殘留的鮮血。
蕭易坐下,揪了女孩纖細的胳膊將她抱到懷裡。
纖弱的身軀暖融融的,她的發絲輕輕蹭過男人冷峻下顎。鬱爾半夢半醒間,舒服地蹭了蹭,將臉埋進寬闊的胸膛。
淡淡的沉香,與那數百封信件上的香氣很相似。
“凜......”
淺色唇瓣輕輕念了一個字。
男人挺拔的身姿驟然僵滯。
正當此時,鬱爾緩緩睜開眼眸,周身溫暖。
仰起頭,映入眼簾的是男人乾淨的下顎線,以及一雙冷漠孤傲的眼睛。
鬱爾倒吸一口冷氣,倉皇狼狽地站起身,她赤著足站在磚麵上。
皇帝竟抱她。
皇帝竟抱她?!
這個認知恍若驚雷一把劈過她的腦子,“陛下怎麼可以......”
“夢中你一直在哭。”蕭易道,他從容不迫,絲毫沒有被她驚愕的眼神影響分毫。
皇帝怎麼可以如此逾越?
“你去把鞋子穿好。”蕭易沉聲吩咐。
鬱爾濕潤的眼眸眸光糾結,先將繡鞋穿好,依然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
“你的年紀可以做朕的女兒了。”蕭易解釋道,他看待她如同看待入世未深的小女孩,陷在愚蠢的情愛裡,“朕隻是想安撫你。”
“可是、可是奴婢畢竟不是陛下的女兒,男女有彆,陛下怎麼可以如此待我?”鬱爾渾身不自在。
“朕對你這幅孱弱纖瘦的身子沒什麼興趣。”蕭易直白道,他衣襟妥帖。實際上他不止對她沒什麼興趣,他從數年前開始,就對妃嬪侍寢之事興致缺缺,如今已經有過數月不曾寵幸妃嬪。
“......”
鬱爾盯著他,他是皇帝,他說什麼自然無人敢反駁。
“沒有興趣還抱我。”她嘀咕。
君王眉眼橫過來。
嚇得她不敢再言語。
鬱爾離開禦書房時已日落西山,她緩緩走在廊下。
“鬱爾。”
有人喚她。
鬱爾一回眸,見到一襲深色官服的鬱尋。他此次回京升遷,加官進爵,擔任禮部尚書。
她知道他一定會來見她,兩人默契尋了一處無人的角落。
“你外祖父病逝之後,我曾派人來接你去江南,你為何不來?”鬱尋問她,十年未見,他在禦前一眼認出女兒,生得與發妻十分相似。
“鬱大人當年拋棄我們母女,我為何還要跟著你去江南。”
鬱尋發現這個女兒與他的發妻一般脾氣。
“我從未拋棄你們母女,是你母親性子太倔,負氣回娘家,把你也帶走了!這幾年我一直在尋你。卻沒想到你寧願當宮女也不肯來找父親。”鬱尋心痛,他的女兒該是出身顯赫的貴女,而並非是任人使喚的婢女!“你這就跟我去禦前回稟皇上,我今日就帶你出宮!”
鬱爾掙脫束縛,“我沒有父親!”
她記得鬱尋當年將那個外室帶進門時,身邊還跟著個比她隻小一個月的女兒,名叫鬱雅,喚他父親。從那一日起,她就沒有父親了!
鬱爾轉身離開,她已經表明了態度,此生自己絕對不會認他。
鬱尋歎了一口氣,他知道想要認回女兒,路程總是艱辛的。
“鬱大人”
鬱尋抬眸見到廊下正準備往禦書房走去的趙尚儒。
趙尚儒在禮部擔任侍郎,算是他的下屬。
趙尚儒指了指鬱爾離開的方向,“可是那小宮女對大人不敬?她雖為禦前宮人,但缺乏禮教,大人不必、”
“她是我的女兒!”鬱尋道,沒給趙尚儒好臉色,甩袖走人。
趙尚儒萬分驚愕。他夫人王氏口中那個毫無家世根基的小宮女竟然、竟然是他頂頭上司鬱尚書的女兒?!
若真如此,那她與兒子趙林風的婚事,他肯定讚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