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真是廢物!”
郡守府內,繆鐘海走來走去,渾黃的眼球上布滿血絲,咬牙道:“這點事都做不好,讓韋洪昌早些收拾東西滾回鄉下種地去!”
椅子旁侍立著的管家大氣不敢出,哪怕摔得粉碎的茶杯崩了無數渣子到他身上。
繆鐘海氣不過,走著走著又把邊上的椅子給掀了。
星紋木製成的沉重椅子在厚厚的羊毛毯上滾了兩圈,無聲停了下來。
片刻後,繆鐘海還發泄完,麵色陰沉地走到大書桌前,從筆架上拿下毛筆,蘸墨寫下一封信。
他將信遞給管家:“告訴韋洪昌,看在俊哥兒的麵子上,這次屁股我幫他擦了,若有下次,哼。”
管家雙手接過信,倒退著退出門去,將信交給下仆寄走。
兩個時辰後,蓬定縣的縣官收到了這封言辭俱厲的信,手顫抖了一下,招來衙役吩咐幾句。
衙役聽完,露出詫異的神情,又飛快地掩飾過去,垂頭領命而去。
韋洪昌看見了那絲詫異,卻什麼也沒說。
他沉著臉攥著拳頭坐在板正的太師椅上,一直坐到天黑。
第二天一早,在蓬定縣作威作福慣了的尚學鯤被帶了枷,由衙役拉著上了主街遊行。
衙役一邊拉著他遊行,還一邊解說他所犯的罪——橫行鄉裡,魚肉百姓。
圍觀的人伸長脖子,使勁探頭往前看。
很快,有人跟同伴竊竊私語起來:
“真的是尚老爺?”
“呸!什麼尚老爺,沒聽衙役老爺說麼?這是尚惡霸!”
“多虧了王爺做主,這惡霸也有今天!”
越來越多的人跟在後麵議論紛紛。
兩名帶刀衙役押著尚學鯤往前走,板著臉恍若未聞,並不製止。
跟在後麵的人膽子漸漸大了,不少人開始吐口水。
不知道誰第一個開始,從人群之中丟出一隻爛鞋子,直接砸到尚學鯤臉上:“打死你個黑心賊,你也有今天!”
那人說完往人群中一擠,又消失不見。
眾人群情激憤起來。
第一個就有第二個,不知道誰拿了臭雞蛋砸在尚學鯤腦袋上,一次沒砸中,還砸第二次。
接著是爛菜葉、石子、泔水……光從砸過去的雜物就能看出當地百姓究竟有多恨他。
後麵兩名帶刀衙役想攔,都沒能攔住。
尚學鯤被砸得站不住。
他抬頭看向周圍的百姓。
每個人臉上或多或少都帶著恨意與快意,對上他的視線,不少人直接啐他。
尚學鯤油胖的臉上露出絕望的神情,卻絲毫沒能激起眾人的同情。
越來越多人圍過來,混亂中有個蒙住了下半張臉的黝黑漢子擠上前去,提起碗大的拳頭咣當兩下砸在尚學鯤臉上,邊打邊喊:“你也有挨打的時候!”
沉默的尚學鯤痛吟出聲,想抱著腦袋求饒,奈何被木枷枷住了手。
圍觀的人群中,很快有其他人湧上來,朝尚學鯤打去。
衙役慌了,大喊:“刁民,都退後!”
漢子道:“平時都是他欺負我們,輪到我們報仇了!”
這話一出,更多人湧上前來,趁著混亂,將拳腳打在了尚學鯤身上。
將他打得痛吟不止。
傍晚,看了全過程的邢西崖告訴鬱徵:“那尚學鯤當場被打個半死,抬回去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周圍百姓高興得跟過年一樣。”
“縣官怎麼說?”
“那個軟蛋根本沒露麵,估計草草掩過去吧。”
“你走街串巷的時候幫我打聽一下,看縣令還乾過什麼壞事。”
邢西崖幸災樂禍:“那可就多了,我整理一下再呈上來。”
聊完尚學鯤,鬱徵問佃戶:“有多少人願意繼續租田?”
“起碼有八成,我正挨家挨戶算名單,現在已經算了兩百二十九戶。另外兩成也不是真的不願意,他們不知道青糧如何種,怕種壞了挨罰。”
“不願意的不必勉強,等種完第一季,他們親眼看到,心裡就有數了。”
鬱徵問完佃戶,又問:“你那裡可有莊頭的人選?”
邢西崖手段靈活,鬱徵讓他做副莊頭,管理手下的佃戶。
他手段沒問題,隻是做莊頭除了能管理佃戶,還得會侍弄田間的事。
邢西崖對種植沒什麼興趣,這一塊是短板,莊頭得另外找人。
邢西崖搖頭,聲音小了些:“暫時沒有,我正尋摸。”
鬱徵問:“周兆的消息能打聽到麼?”
邢西崖想了一下沒想起來:“誰?我馬上去打聽。”
周兆是跟鬱徵交接的那位田官。
鬱徵對他印象挺深刻,蓋因他提起土地來,臉上滿是驕傲的神情。
邢西崖說是回去打聽,最終傳回消息的是胡心姝。
胡心姝告訴鬱徵:“周兆素來不受上峰重視,二十年前,他從接父親的班起就是個小吏,二十年後還是個小吏。”
“他家境如何?”
“稱得上清貧。他不會鑽營,又不貪墨,家中妻兒老母全靠他的俸祿過活,與一般百姓無差。不過他人緣挺好,稱得上廣交朋友。”
鬱徵聽完之後,問胡心姝:“胡兄可願幫我去問問,周兆是否願意過來?郡王府的官職雖少,九品員外田政的位置還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