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破曉之時, 聽筒裡沉默了片刻, 終於,傳來了那個神經病的聲音。
“……你……”秦渡低聲道:“小師妹?”
居然找上門來了。
許星洲立時就覺得眼眶發燙,強撐著冷笑一聲:“誰是你小師妹啊?”
秦渡說:“你。你彆掛電話。”
許星洲於是慢吞吞地收回了自己準備掛電話的手指……
“小師妹……”秦渡沙啞道:“師兄道歉好不好?昨天不該手賤給你付賬,不該凶你,彆生氣了……師兄昨天晚上太混帳了。”
許星洲一聽,眼眶立時紅了。
人受委屈時,最怕那個人來道歉。
他不道歉的話,許星洲還能一口氣撐著不落下淚來, 裝作自己是個鐵人。可他如果一旦道了歉,那受了委屈的人的眼淚,便打死都止不住了。
秦渡艱難地補充:“……師兄從來沒想過打你。”
許星洲隻覺得太難受了, 也不說話,就咬著嘴唇落淚。她的淚珠跟斷了線的串珠一般, 撲簌簌地往下掉, 沿著麵頰滴滴往下淌。
“師兄沒想過真的打你, 你很乖。”秦渡難堪地說:“隻是說著玩玩……每次都是。嚇到你了,你不舒服了, 可以揍我,打哪都行,師兄……”
他艱難道:“……師兄絕不反抗。”
許星洲使勁憋著淚水,憋著不哭, 但是鼻涕都被憋了出來。
秦渡說:“我找了你一晚上……”
“嚇死我了,以為你真的生氣了……”秦渡低聲下氣地道:“以後不舒服就和師兄說, 我不懂你們女孩子,老是開玩笑沒個數……”
許星洲仍然不說話,無聲地在電話這頭哭得稀裡嘩啦。
“小師妹……”他啞著嗓子說:“師兄早上四點打電話,吵你睡覺了是不是?今天晚點師兄去找你,到時候見了師兄想打就打,昨天晚上你手機關機,我沒來得及說,怎麼打都行。”
許星洲:“……”
許星洲終於說了第一句模糊不清的話:“——我不見。”
“我不見你。”許星洲生怕他聽不清似的,帶著鼻音和哭腔重複道:“我不。”
女孩子哭得鼻子都酸了,說話都抽抽噎噎的,簡直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我放在你那裡的東西都送你了,”許星洲抽噎著說:“傘,小書,我都不要了。你丟掉也好怎麼也好,反正學生會我也不會再去了。”
秦渡急了:“許星洲我昨天晚上——”
“你昨天晚上怎麼了我也不管了。我就是幼稚鬼,我也斤斤計較。”許星洲哭得發抖道:“對不起那天晚上搶了你的馬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然後許星洲啪嘰掛了電話,趴在欄杆上嗚嗚哭了起來-
秦渡一顆心,在聽到她結巴著道歉的那一瞬間,碎了個徹頭徹尾。
那一瞬間,秦渡意識到了一件事。
——什麼麵子裡子,什麼下馬威不下馬威,他秦渡在這個正在掉眼淚的女孩麵前,從來都沒有過半分勝算。
那就是他的劫數-
秦渡那天一夜沒睡,一整晚都在偏執地找人,陳博濤試圖勸過他,讓他彆大晚上擾人清夢。秦渡隻說‘我沒法讓這種矛盾過夜’,然後堅持做一個把睡的沒睡的人全部吵醒的老狗比。
無論是哪個大學,數科院和新院都是風馬牛不相及,簡直是這輩子都難以產生交集的代表。秦渡饒是人脈網廣,在學校裡認識的人也是理工男居多,找人極為吃力,更何況還是以宿舍為單位找人。
陳博濤和他並非同校,因而一點忙也幫不上——可他人生難得看這種大戲,索性陪他熬了過來。
“這次反應太大。”陳博濤冷靜道:“不是因為你昨晚對她興師問罪。那個小姑娘能忍你這麼久,平時還笑眯眯的不記仇,脾氣佛著呢,另有原因。”
秦渡絕望地抓了抓頭發,道:“……操。”
“怎麼辦?”秦渡沙啞道:“我玩脫了,我抱著花去宿舍樓下找她?”
陳博濤說:“我不知道啊,我就想知道你真的問她要了一百五十八塊錢的賬?”
秦渡:“……”
陳博濤樂道:“老秦你真的這麼小氣,你真的問人家小姑娘要了?”
半天,秦渡憋悶地點了點頭。
秦渡說:“我……我怎麼辦?回去把自己的腿打折?”
陳博濤理智分析:“沒用,她記的不是你這個仇。”
“之前見麵還笑眯眯的和我打招呼,還皮皮的,”秦渡捂住額頭,痛苦道:“現在突然就這樣了,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陳博濤簡直忍不住自己的幸災樂禍:“是不是跟八點檔電視劇一樣有人告狀了?說你亂搞男女關係?”
秦渡道:“搞個屁。她哭著和我講,她就是幼稚鬼,她也斤斤計較,然後把電話一掛,怎麼打都不接了。”
陳博濤說:“……媽的。”
秦渡眯起眼睛,狐疑地看著陳博濤。
“……還是哭著說的?”陳博濤摸著下巴問:“這也太他媽可愛了吧,老秦你栽得不冤。”
秦渡一句話也不說,沉著臉坐在沙發上……
秦渡突然道:“……我打的是她閨蜜的電話。”
陳博濤:“牛逼啊,所以呢。”
“……是她接的,淩晨四點二十,她接了她閨蜜的電話來罵我。”
秦渡突然想通了這一層,那一瞬間就酸得要死了-
許星洲身受情傷,一個周日都沒開手機,儘管錢都在手機裡,而自己已經成為了掃碼支付的奴隸,也堅持關機狀態——她那天吃飯全靠刷飯卡,訂外賣全靠程雁接濟。
程雁對此的評價隻有四個字,自作多情。
許星洲深深地以此為然,然而打死都不改。
那天下午,程雁道:“但是,粥寶,你不覺得有點反應過激了嗎?”
許星洲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說:“什、什麼反應過激?”
程雁:“……”